歐陽修故去二十載，蘇軾故地重游，追憶恩師，一首詞感動無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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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宋神宗熙寧四年（1071年）六月，于歐陽修和蘇軾這對師徒而言，注定是個不同尋常的月份。

此月，歷經五次上疏乞請，歐陽修得以致仕歸潁，同時，因反對王安石變法，蘇軾被外放杭州通判。

歐陽修是蘇軾的老師，于其有知遇之恩，師生情誼深厚，故蘇軾赴任途中，與弟弟蘇轍同至潁州（今安徽阜陽）拜望恩師。

“朅來湖上飲美酒，醉后劇談猶激烈”，彼時，歐陽修寓居西湖南岸，會老堂還未告竣，蘇軾陪恩師詩酒唱和，共度20余日。

蘇軾沒有料到，這竟是他與恩師的最后一次見面，就在他離去的翌年，歐陽修因病去世。

待他再次來到潁州，已經是二十年后了，恩師的私第會老堂猶在，西湖亦還是那座西湖，可再也見不到恩師的音容笑貌了。

秋夜，泛舟湖上，蘇軾感慨萬千，想起恩師《玉樓春 西湖南北煙波闊》之詞，遂次其韻作《木蘭花令·次歐公西湖韻》，以為緬懷。

• 霜余已失長淮闊。空聽潺潺清潁咽。佳人猶唱醉翁詞，四十三年如電抹。
• 草頭秋露流珠滑。三五盈盈還二八。與余同是識翁人，惟有西湖波底月。——宋 蘇軾《木蘭花令 次歐公西湖韻》

簡譯：

霜降后，長淮失去了往日壯闊的氣勢，只聽見潁水潺潺，像是在代我哭泣傷逝。

河上歌聲悠揚，佳人還在傳唱醉翁詞曲，四十三年匆匆而逝，如飛電一閃而過。

生命就像草上的秋露，遺落消失不過一瞬，十五月圓，可到了十六就漸漸缺失。

而今，和我一樣還記得醉翁的，大概也只有西湖上空那輪亙古不變的明月了吧。

賞析：

• 霜余已失長淮闊。空聽潺潺清潁咽。
• 佳人猶唱醉翁詞，四十三年如電抹。

蘇軾這首詞中的西湖指的是潁州西湖，在阜陽縣西北三里，長十里，寬二里，是潁河合諸水匯流處，而潁河與汝水最終又匯入淮河。

故此詞中的”長淮“即淮河，是蘇軾彼時泛舟湖上所見之景，他元祐六年（1091年）八月出知潁州，而“霜馀”二字即寫出到潁州的時節。

霜降水落，彼時的淮河亦然失去了春夏時節波瀾壯闊的氣勢，細流涓涓，那潺潺水聲如泣如慕，一如他彼時對恩師的思念之情。

“平湖十頃碧琉璃，四面清陰乍合時”，皇祐元年（1049年）春，43歲的歐陽修出知潁州，在《初至潁州西湖》中，難掩對西湖的喜愛之情。

任職潁州期間，他帶領百姓清淤疏浚、整理洼地，將潁州西湖零散的水面連成一片，并遍植蓮藕，不到兩年，就使得其重現“十里蓮花接天映日”的美麗畫卷。

“都將二十四橋月，換得西湖十頃秋”，歐陽修喜歡西湖風光，對潁州更是情有獨鐘，吟詠贊美潁州風物的詩詞多大160多首。

時光荏苒，歲月如梭，距歐陽修知潁州已過去四十多年，離世也有二十年，可斯人雖遠，但他的詞曲還在被人傳唱，他的事跡仍被銘記。

上片通過寫潁州百姓對于歐陽修的懷念，表達了自己對恩師深切的思念，慨嘆時光無情的同時，更加深了對思念之情，令人動容。

• 草頭秋露流珠滑。三五盈盈還二八。
• 與余同是識翁人，惟有西湖波底月。——宋 蘇軾《木蘭花令 次歐公西湖韻》

下片前兩句承上，繼續寫時光飛逝，流年似水，深秋的夜晚，開始降下露水，草尖上的露珠晶瑩剔透且圓潤光滑，但卻不能長久地保存。

美好的時光總是過得太快，美好的景物也不能長久地保存，就像天空那輪有盈有缺的明月，農歷十五日圓滿，十六日就漸漸轉缺。

“謂公方壯須似雪，謂公已老光浮頰”，昔日，與恩師西湖宴飲時，他老人家還紅光滿面精神矍鑠，可如今卻是人天永隔，怎不令人唏噓。

與恩師別后這二十年，蘇軾亦是宦海浮沉，羈旅漂泊，烏臺詩案令其九死一生，謫居黃州四載，重歸朝堂后，再遭司馬光排擠，再度被外放。

好在，蘇軾一貫曠達，總能隨緣自適，不僅在杭州疏浚西湖，任職潁州，也沿襲恩師治水理念，對潁州西湖也進行了疏浚，并修筑了長堤。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人生如飛鴻踏雪，留下的東西屈指可數，但是，恩師對潁州的功績，天上的明月記得，西湖的水記得。

后記：　

歐陽修慧眼識珠，對蘇軾的才華贊不絕口，不吝贊賞之情，公開稱“當放此子出一頭地”，并預言他將超越自己。

而在歐陽修致仕后，蘇軾亦盛贊其“事業三朝之望，文章百世之師”，并說自己“受知最深，聞道有自”。

這對相差三十歲的師生有共同的志趣愛好，亦師亦友，而歐陽修傳授給蘇軾的，不僅有為文之道，還兼為官、為人的道理。

彼時，歐陽修病逝的噩耗傳到杭州，蘇軾悲傷不已，作《祭歐陽文忠公文》，贊揚恩師的人品和風骨，也感恩對父親的推薦，和對自己的教誨。

歐陽修眷念潁州，并終老于此，蘇軾潁州為官，亦未辜負恩師的恩情，傾盡全力治理潁州，也深得潁州百姓愛戴。

這首《木蘭花令 次歐公西湖韻》情景交融，寫出了由悲秋到懷人傷逝的深沉情感，飽含對恩師的崇敬和緬懷之情。

參考文獻：

《東坡七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