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素：科技教育的內涵、使命與發展路徑

當前，全球范圍內科技創新的競爭日趨白熱化，科技教育已被眾多國家視為增強綜合國力、打造科技創新策源地、集聚高端科技人才的核心戰略。近日，教育部等七部門聯合印發《關于加強中小學科技教育的意見》（簡稱《意見》），明確將具有中國特色的STEM教育命名為“科技教育”。這一命名方式不僅延續了中國在科技教育領域的歷史脈絡，同時也為科技教育注入了服務國家創新發展大局的新使命與內涵。

新時代科技教育的定義與內涵

《意見》中提出的科技教育理念，是我國在國際STEM教育理念本土化進程中作出的自主定義與命名，并非單純的概念置換，而是立足于我國教育實際、文化傳承與發展戰略的政策表述。這一命名方式更加契合公眾對教育范疇的普遍認知，其內涵的拓展也更易于被教育從業者、家庭及社會各方理解和接納，從而有效降低政策推行與實踐銜接過程中的溝通成本。

我國的科技教育在借鑒全球教育先進理念的同時也充分體現了中國本土特色，與國家戰略發展方向高度契合。《意見》提出建設貫通式人才培養體系、深入推進評價機制改革、構建開放協同的科技教育生態、加強各方協作等重要任務，這將有助于培育更多具備跨學科素養、創新能力與社會擔當的高素質人才，為人工智能時代的科技突破與產業轉型提供強大支撐，并為實現我國科技自立自強、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宏偉目標打下扎實的人才根基。

當前的科技教育已經超越了單純的學科知識累積，其背后承載著支撐國家發展戰略的深遠責任，根本目標在于貫徹“一體推進教育科技人才發展”的國家戰略布局，從而系統化培育能夠推動中國實現科技自立自強所需的專業力量。因此，科技教育要聚焦立德樹人根本任務，在青少年階段筑牢學生堅定的科學信仰和為國家奉獻的志向，塑造他們嚴謹務實、敢于探索的科學品格。在此基礎上，借助多樣靈活的跨學科項目式學習、動手實踐及相關活動，激發學生對科學世界的好奇心和持久興趣。我國要培養的不僅是能夠創新解決問題的人才，更是具有家國情懷、能將個人智慧融入國家發展大局的未來創新者和祖國建設者。

時代賦予科技教育的新使命

當前加強科技教育，不僅是教育改革的必然要求，也是適應復雜國際局勢、支撐國家長遠發展的戰略舉措。與此前的科學教育相比，其在理念、手段與目標層面均經歷了深刻轉型，而這一轉型恰恰是由國家的產業結構特征、國際競爭態勢、教育現實基礎以及人才發展需求共同驅動的。

過去，中小學階段各類與科技相關的教學活動多以社團形式或校外教育的方式展開，面向對科技有濃厚興趣的學生。然而，當下的科技教育則強調面向全體學生，目標是為國家培養能夠精準定義問題、實現跨界協作創新、推動技術持續演進的復合型人才。因此，科技教育必須加強“真實問題驅動”的教學方式，引導學生在解決具體現實問題的過程中，綜合運用科學、技術、工程、數學等學科知識與技能，從而系統性提升應對復雜問題的能力。

當前，大國競爭的核心已演變為關鍵核心技術的自主可控性及原始創新能力的角逐。這意味著科技教育應更加注重對學生“批判性思維與原創精神”的培育，這與側重標準答案和權威知識的傳統教育模式形成鮮明對比。科技教育不僅關乎課程設置與教學方法的更新，更代表一種全新的教育理念，主張在教育過程中鼓勵學生勇于質疑、敢于試錯，包容“天馬行空”的想象，引導學生從“了解是什么”轉變為“探索為什么”，最終勇于突破“創造新事物”。

我國歷來高度重視數理化教育，并開展了形式多樣的科技活動，這為當前強化科技教育奠定了扎實基礎。然而，以往與科技相關的教學活動存在著一定的路徑依賴，表現為“重理論輕實踐”“重競賽輕普及”“重知識輕素養”，學生在動手能力、團隊協作以及工程思維方面相對不足。因此，當前加強科技教育的關鍵在于推進探究式學習與工程思維的實踐訓練。學校必須加強學生科技素養與能力的貫通培養，并將“做中學”理念貫穿全過程，為學生提供充分的動手實踐與項目式學習機會，使學生能夠完整經歷從創意提出、方案設計、原型制作、測試優化到成果展示的全流程，從而有效錘煉工程思維、問題解決能力及團隊協作精神。

未來社會，科技素養、AI素養、工程思維、設計思維和計算思維等將成為必備的基本素養與核心能力。科技教育必須面向全體學生，成為提升國民整體科學素質的基石。科技教育的實施形式可以靈活多樣，但首先要充分利用科技類課程以及跨學科實踐課時，確保覆蓋所有學生；其次，要結合人工智能等技術，為學生提供個性化的學習資源與發展路徑，激發其獨特的潛能與興趣。通過這樣的教育，學生不僅能打下堅實的科學基礎，還能提升人文社科等方面的素養，最終成長為兼具全球視野與深厚家國情懷、全面發展的個體。

適合國情的科技教育發展路徑

《意見》清晰規劃了當前至2035年我國科技教育的整體發展路徑。圍繞教育目標、課程體系、評估機制、資源保障、師資建設以及國際協作六個關鍵領域，文件構建了一套全面而系統的實施框架。

科技教育作為國家發展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以及在人工智能時代背景下實施教育的關鍵路徑與載體，其在推動教學模式創新、引領課程體系重構方面將發揮關鍵作用。在人工智能時代，零散的知識點本身已不再是核心所需，而構建系統化的知識框架、掌握跨學科的方法論、培養創造性解決實際問題的能力則顯得至關重要。科技教育的實施需要注重根據不同學段學生的認知特點，采取差異化的跨學科學習策略，引導學生運用工程思維、設計思維與計算思維應對現實世界的復雜問題。這一過程不僅是學生實現知識遷移與應用的實踐路徑，也是接觸和學習科技前沿內容的重要機會，是對中小學現有教學體系的有效補充與拓展。

開展科技教育需要聚焦三個關鍵支柱：課程標準與體系、課堂教學方式、教師發展支持與評價機制。科技教育并非孤立學科，其有效實施需要參照國家課程標準，統籌考慮學科融合教學、特色校本課程開發以及社會科技活動資源建設。目前各學段的課程標準均按學科分立制定，有必要構建一個貫通各學段的科技素養框架，為多元化的科技課程建設提供基準指引。

科技教育是一個協同共生的生態系統，學校的課堂教學依然是其重要的實施途徑。科技教育在教學實施中更加強調科學探究、工程實踐、跨學科融合，以及基于工程的項目化學習、實驗室/工坊式教學，并注重數據與證據的運用，尤其突出的是如何借助工程思維、設計思維和計算思維解決現實問題，以及如何利用人工智能等增強思維能力、激發創造力，這些都對傳統教學模式提出了挑戰。要有效推進科技教育，不僅需要變革教學方法，還需要在課程內容、課時設置和學習空間等方面作出系統性調整，這些轉變也非常符合人工智能時代人才培養所需要的未來課堂形態。

此外，教師是落實科技教育的關鍵因素。鑒于科技教育并未作為獨立的學科存在，承擔科技教育的教師可能來自多個不同學科背景。然而，要有效開展科技教育，教師必須具備相應的科技素養和專業能力。因此，有必要構建教師科技教育能力框架，以此評估、培養并提升教師的科技教育教學水平。同時，應為教師提供科技教育能力提升的學習資源，并配套相應的教研支持服務。

（王素 作者系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

《人民教育》2025年第22期

作者：王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