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當冼恒漢把那句“我個人并不想要那‘四個第一’,但當時上級沒有準許”寫進回憶錄時,估計不少人看了會覺得這老頭在凡爾賽。
這就好比現在有人說“我真不想當首富,太痛苦了”一樣,聽著就讓人想翻白眼。
但這事兒吧,你得看是誰說的,還得看是在什么年月說的。
對于這位1955年就扛著中將軍銜的開國將軍來說,那所謂的“四個第一”——蘭州軍區第一政委、軍區黨委第一書記、省革委會主任、省委第一書記,這要是擱在太平盛世,那就是光宗耀祖的頂配;可擱在1967年那會兒,這就是一張催命符。
誰也沒想到,這潑天的富貴到了最后,竟然成了一場長達十年的漫長刑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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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把這事兒說清楚,咱得把日歷往前翻,回到那個亂糟糟的1967年。
那時候地方上的黨政機關基本都癱瘓了,老百姓也沒心思干活,整天忙著搞運動。
中央一看這不行啊,再鬧下去國家還要不要了?
于是大筆一揮,決定讓軍隊介入,實行軍管。
這在當時叫“支左”,說白了就是讓當兵的去管老百姓的吃喝拉撒。
這一下子,各大軍區的司令、政委們一夜之間都成了封疆大吏。
你看當時全國那幾個大軍區,福州的“韓大膽”韓先楚、沈陽的“陳胖子”陳錫聯、南京的“許和尚”許世友,還有濟南的楊得志,一個個都是戰場上殺出來的虎將,手里既拿著槍桿子,又握著印把子。
這些人脾氣火爆,干起地方工作來也是大刀闊斧。
可冼恒漢不一樣,他是政工干部出身,心思細,顧慮多,在蘭州這個位置上,那真是坐立難安。
那時候的權力就像一塊燒紅的烙鐵,誰拿誰手疼,可誰也不敢扔。
說起冼恒漢和西北的緣分,那真是深得嚇人。
從1936年紅軍長征到陜北開始,他就在這片黃土地上扎了根,這一待就是41年。
光是在蘭州軍區的高層領導崗位上,他就干了整整27年。
這種資歷,放眼全軍都沒幾個能比的。
按理說,人熟地熟是好事,隨便去個縣城都能叫出幾個老戰友的名字。
但在那個特殊的年代,太熟悉反而成了累贅。
誰家有個大事小情都來找你,哪個派系斗爭都想拉你下水,你是管還是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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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手甘肅地方工作后,擺在冼恒漢面前的不是什么作戰地圖,而是甘肅那窮得叮當響的家底。
老百姓要吃飯,地里不出莊稼;工廠要生產,原料運不進來。
作為軍人,他習慣的是下命令,底下人喊一聲“是”就沖上去了;可當了省委第一書記,面對的是千頭萬緒的爛攤子,光是解決吃飯穿衣、減少逃荒人數這些事,就夠他喝一壺的。
為了改命,他帶著人拼命修水利、改土壤,恨不得把甘肅的地皮都翻一遍。
這里面最讓他頭疼的,還不是種地,而是那個燙手的山芋——蘭州鐵路局。
這單位按理說是鐵道部的親兒子,跟省里沒啥直接關系。
可當時局勢太亂,鐵路運輸堵得像早高峰的二環路,直接影響了全國的路網。
鐵道部在那邊干著急沒辦法,最后只能把這鍋甩給甘肅省委,也就是甩給了冼恒漢。
冼恒漢當時心里是一百個不愿意。
這不僅是越權,更是往火坑里跳。
鐵路系統內部派系林立,這頭剛安撫好,那頭又打起來了,再加上極左思潮一攪和,簡直就是一團亂麻。
但他沒轍,軍令如山,硬著頭皮也得接。
結果不出所料,因為對鐵路那套復雜的系統玩不轉,再加上很難掌控局面,他在處理鐵路局的問題上沒少栽跟頭。
這也成了后來他倒臺時,被人揪住不放的一條大辮子。
這就是命,越是想躲清靜,越是被推到風口浪尖,最后還得背黑鍋。
更讓他難受的,是那種“想走走不了”的窒息感。
那時候流行“軍政一肩挑”,冼恒漢一邊要管地方上的破事,一邊還得應付軍區內部的復雜關系。
當時跟他搭檔的是司令員韓先楚。
這倆人,一個是火爆脾氣戰將,敢說敢干;一個是謹慎政工干部,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兩人在一塊兒搭班子,時間長了難免磕磕碰碰,在很多重大問題上都尿不到一個壺里。
冼恒漢其實早就看透了,這官當得實在沒意思。
他好幾次給中央寫報告,懇求免去他地方上的職務,甚至說把他調離蘭州也行,哪怕去別的軍區當個普通政委,只要別再管地方上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就行。
他是真的想回部隊做個純粹的軍人。
可是不行啊,那時候西北亂,中央需要一根“定海神針”在那里鎮場子。
上面覺得你資歷老、威望高,這擔子你不挑誰挑?
這種日子,他咬著牙熬了十年。
這十年里,他就像個走鋼絲的雜技演員,手里拿著平衡木,底下是萬丈深淵,還得時刻提防著不知道從哪飛來的暗箭。
既要抓戰備防止蘇修搞事,又要抓生產不讓老百姓餓死,還得在政治運動的漩渦里小心翼翼地維持平衡。
直到1977年,天變了。
長期的矛盾終于集中爆發,曾經那些讓他風光無限的“四個第一”,瞬間成了壓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冼恒漢被免去一切職務,這一摔,就再也沒能爬起來。
現在回頭看看,如果當初他只是個單純的軍區政委,憑他的戰功和資歷,晚年肯定能過得舒舒服服,哪至于落得這么個凄涼下場。
這哪是當官,分明是在還債,還得是一筆永遠還不清的糊涂賬。
歷史這東西,從來沒有如果。
冼恒漢的遭遇,說白了就是那個時代軍人命運的一個縮影。
我們現在看書,覺得“四個第一”威風凜凜,那是權力的巔峰。
可對于身在其中的冼恒漢來說,那每一頂帽子都是緊箍咒,勒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在蘭州干了27年,最后這主政的10年,哪怕有一天是舒心的,他也不至于在回憶錄里寫下那么辛酸的話。
他留下的,除了西北高原上那些還在使用的水利工程,更有一段關于軍人被卷入政治漩渦后,那種身不由己、無力回天的沉重嘆息。
一九九一年11月,冼恒漢在蘭州病逝,終年80歲,直到死,他也沒能完全等來他想要的那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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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
冼恒漢,《冼恒漢回憶錄》,黨史資料出版社,2006年。
郭林祥,《郭林祥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2003年。
甘肅省委黨史研究室,《甘肅黨史人物》,甘肅人民出版社,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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