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明長興的柑橘，正在經歷一場“果園更新”

“今年是第一年少量產果，畝產1500千克左右。不高，但我很滿意！這幾年一直在搞的老橘園改建工作，效益開始慢慢體現出來了。”冬日午后暖陽里，在崇明區長興鎮長明村，陳東帶記者走進他的鳥語花香生態果園，指著一棵棵橘樹欣慰地說。

橘園里，果樹個頭都不大，多數都不足一人高。這些果樹都是三年前剛栽下的。在那之前，這片果園里種的是樹齡40年左右的老橘樹，產量低、病蟲害高發，很多樹已死亡或瀕死。

整個長興島上的柑橘產業，情況都差不多：近半個世紀前栽下的果樹，都陸續到了“退役”的年紀。近幾年，在上海城市更新如火如荼之際，長興島上的橘農們也在默默推進“果園更新”。

這項工作，遠不是挖掉老樹、栽下新樹那么簡單，背后是柑橘種植產業的整體迭代升級，是做大、再分配柑橘種植的“經濟蛋糕”，更是一個區域產業品牌活力的重新煥發。

“老態龍鐘”的果園急需換新

上海長興島，海洋裝備產業集聚地，“深海藍”是這里廣為人知的底色。不過，每年秋冬季節，長興島會被另一種更鮮艷的顏色覆蓋：柑橘黃。

長興島是柑橘的重要產地。今年，全島柑橘種植面積約1.2萬畝，柑橘總產量在1.83萬噸左右。每年一過國慶節，登上長興島極目遠眺，隨處可見滾滾稻浪與茫茫桔海，空氣中盡是柑橘的清香。

長興島與柑橘產業結緣，始于20世紀80年代中期，島上的大部分橘樹，現在都已“年屆不惑”。長興鎮鄉村振興服務中心負責經濟果林條線的工作人員王博告訴記者，長興島主栽柑橘品種“宮川”橘樹的壽命一般是60年左右，最長壽的可以有80年左右樹齡。“看似還有20年左右‘服役期’，但當下果園更新已迫在眉睫。”

為什么？一大原因在于，以前種植方式不科學，導致長興島的橘樹普遍比較“顯老”。“以前有外地承包戶過來經營果園，幾乎是‘掠奪式種植’：疏果力度不足，種植密度偏高，土壤肥力、果樹生命力快速透支。產量是高了，但果樹透支后樹勢較低，導致病蟲害高發，如未及時管控，沒過幾年果園就荒了。承包戶賺了錢走了，留下的是‘傷病累累’的果樹。”王博說。

陳東接手鳥語花香生態果園時，滿園都是“中年遲暮”的橘樹，明明這些果樹只有40來歲，卻已老態龍鐘。“一畝果林里，大多數果樹都處于瀕死狀態，只剩七八棵活的。由于缺人打理，滿園都是荒草。”

除此之外，地下水位逐年上升、品種單一導致賣不出好價錢、常年栽種同一批果樹導致土壤肥力降低、2021年初的大寒潮讓本就脆弱的老橘林又大幅折損等原因，也讓“果園更新”勢在必行。

“挖老樹”和“種新樹”之間，還有很多事

自2021年開始，長興鎮啟動老橘園標準化重建工作。

重建恢復的第一步，當然是挖掉所剩無幾的瀕死老橘樹。但第二步，卻并不是直接種上新橘樹。事實上，在這兩個步驟之間，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第一步要進行土壤殺菌消毒。長興鎮鄉村振興服務中心主任陸帥告訴記者，老橘園經過數十年的種植，使得土壤中積累了大量病原菌和蟲害，會對新樹健康生長造成威脅。

“挖老橘樹，不可能把所有的根系都挖走，一定有殘留在土壤里的根系斷絲。如果直接栽上新樹，一兩年內新樹的根系和老樹的斷根還沒接上，能成活。但時間一長，新樹的根系會碰上老樹腐爛生病的斷根，就會被感染。有些地方的新果園不做土壤修復，前兩年沒事，第三年要產果了，果樹卻莫名其妙全死了，就是這個原因。”陸帥說。

王博告訴記者，鳥語花香生態果園在建設果園時采用物理消殺的方式。“先把雜草除掉，利用夏季高溫時節泡水淹田。經過一個夏天的‘高溫熱水消殺’，可有效去除土壤中的病原菌及蟲卵，到10月排水后，再進行后續的曬干、施基肥及起壟等操作。”

第二步要做深溝高壟。陸帥告訴記者，挖掉老橘樹后，要在土地上開挖深溝并建起高壟，通俗來說就是要在果林里堆起一排排小土丘，后續要把果樹種在這些土丘上。

“果樹喜高，怕地下水。根系一旦觸及地下水，就只能橫著長，不會繼續扎得更深。一般來說，山上的果樹結的果子會比較甜，平地上、低洼處的果樹一般結不出甜果子。”陸帥表示，做深溝高壟有助于降低地下水位高對果樹生長的影響，還有助于改善土壤排水狀況，防止土壤鹽堿化。

第三步是引進適合長興本地種植的新品種。以往長興以種植“宮川”為主，9月末、10月初時雖也有少量成熟，但口感普遍偏酸。“老橘園重建恢復的過程中，我們去浙江省柑橘研究所等地調研考察，采購了新品種的橘樹苗，比如特早熟品種‘大豐4號’、早熟品種‘由良’等。這些新品種在適應性、抗病蟲害能力和產量方面都具有明顯優勢，可有效提升果園生產力。”

由良

宮川

紅美人

“果園更新”伴隨著“產業升級”

果園面貌煥然一新的同時，長興柑橘種植業也悄然實現了一次大規模升級。

走進上海茂藝果蔬專業合作社的百畝橘園，只見橘樹葉片油亮，長勢極好。合作社負責人姚東雷告訴記者，他2020年接手果園后，就報名參加了鎮里的老橘園標準化重建，他的老橘園也舊貌換新顏改造成了“樣板林”之一。“改造的效益已經體現出來了，最直觀的改變是人工成本大幅下降了六七成。”

人工成本的下降，源于果園更新過程中的“宜機化”理念。顧名思義，“宜機”指的是“適宜機械化耕作”。

“以前的果林里，果樹種得密密麻麻，人鉆進去都費勁，更別提拖拉機等機械進入了。改建的過程中，我們大幅降低了果樹密度，從每畝177棵左右降到每畝70棵左右，增加株距、拓寬林間小道，有利于光照和通風，還便于拖拉機等機械進入。”陸帥說。

陳東告訴記者，“宜機化”改造后，機械除草的效率比人力除草高出百倍：“以前給一畦地除草，人力要數小時；現在拖拉機除草，抽一根煙的工夫就搞定！”

另外，姚東雷告訴記者，由于果園里光照和通風條件改善，果品質量也比以前有了大幅提升，精品果、優質果的比例遠遠高于還未改建的果園。“種植成本降低了，果子品質提高了，我們種植的積極性也更足了。”

寬行距的果林，也給游客開展采摘等活動提供了更大空間。鳥語花香生態果園距離高速出口不遠，區位優勢明顯，70畝桔園以采摘體驗為主。陳東自豪地對記者表示，整個11月份，園內客流量達1.5萬人次。“最多的一天，園里來了63輛大巴車！”

陸帥告訴記者，目前長興鎮還在探索更科學規范的利益分配模式，讓果園更新工作惠及更多百姓。比如，部分村集中“接盤”了一些散戶種植的小面積果園，鎮里再集中進行改造更新，然后由村里發包給規模化經營主體，“相當于接手一批毛坯房后改造成一個小區，精裝修后再租出去。”這樣一來，經營主體不用一次性承擔前期改造成本，可以在今后提高土地租金或每年交給村集體經濟組織一筆“資產占用費”，經營壓力比以往更小；而村里可得的土地租金更高，可分配給村民的收益就更高。

記者了解到，今年長興柑橘零售價從2元至3元不等，批發價則在0.9元至1.2元之間，目前已銷售超八成，預計2026年1月初完成銷售。2021年開始，長興鎮已陸續對1200余畝老橘園進行了標準化重建。“小小一顆橘子，事關百姓的錢袋子，也關乎著鄉村產業振興。我們會繼續為傳統柑橘產業注入新動能，讓小橘子服務大民生。”陸帥表示。

原標題：《崇明長興的柑橘，正在經歷一場“果園更新”》

欄目主編：黃勇娣

來源：作者：解放日報 茅冠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