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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盟減排目標的調整是對現實的妥協,燃油車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仍將保持穩定份額。
文 / 張恒
歐盟的“禁燃令”不出意外地出意外了。
12月16日,歐盟委員會公布了一項提案,決定放棄2035年全面禁售燃油新車的“零排放”計劃,調整為“較2021年基準值減排90%”。這意味著插混車、合成燃料車甚至是高效燃油車,都能在2035年后繼續馳騁歐洲街頭。
政策“退坡”成癮
為什么說歐盟的此次政策調整不算很意外?回顧該政策“退坡”軌跡,就能看出其環保承諾在產業壓力下的不斷妥協,這種妥協或將還會繼續上演。
2021年,歐盟首次喊出2035年全面禁售燃油新車時,給外界的感覺是姿態強硬,號稱要引領全球氣候治理。但僅僅兩年后,2023年就為合成燃料車開了豁免綠燈。2025年3月,再度放寬合規節奏,10月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釋放對生物燃料開放的信號,如今直接將“零排放”目標下調為減排90%,連明確的禁售日期都未保留。
這種步步后退的政策軌跡,足以說明“高大上”的環保目標在產業利益面前多么蒼白無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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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歐洲汽車產業的發展狀況。從2024年增速下滑,到2025年利潤的全面承壓,歐洲車企不但沒有在新能源賽道上拿到增量,反而開始扛不住燃油車的頹勢。
在此情境下,德國、意大利等汽車大國的施壓愈發強烈。德國總理默茨直言燃油發動機禁令是“嚴重的產業誤判”,聯合執政聯盟為高效燃油發動機爭取豁免,畢竟汽車產業關聯數百萬崗位和巨額產值,是歐洲制造業的核心利益底線。
車企們的游說更是不遺余力。歐洲汽車制造商協會早就警告,電動車市場需求低迷,堅持燃油車禁售目標,車企將面臨數十億歐元罰款。大眾汽車、Stellantis等巨頭急需政策放寬來緩解與中國車企競爭的壓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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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種跡象表明,減排90%不會是底線,這10%其實就是為后續“放水”留的口子。新規中10%的排放缺口可通過低碳鋼、合成燃料等抵消,但合成燃料目前成本高、產量低,低碳鋼的減排效益也缺乏統一標準。
等再過幾年,這些抵消手段無法兌現時,歐盟最簡便的選擇就是繼續下調減排比例。此前歐盟已將2030年小型客貨車的減排目標從50%降至40%,這種對商用車的讓步,未來完全可能復制到乘用車領域。
此次碳排放調整,說白了就是歐盟給自己找了個臺階下。而在這臺階下面,或許還有更多的臺階。
燃油車未死 全球路線分化
必須承認,如今全球汽車市場的走向愈發分裂,在中國之外的市場,燃油車退出舞臺完全不現實。中、美、歐在產業路徑上的差異已經十分清晰。
中國已經進入電動化全面推進的階段,不但新能源車滲透率穩定超過了半數,而且產業鏈也高度成型,規模效應的優勢無可取代。比亞迪、寧德時代等企業在整車制造、電池和供應鏈上的協同能力,形成了難以復制的成本和技術優勢。
同時,中國已構建起密集的補能體系,風電、光伏等清潔電力持續擴張,電動車在使用層面的不確定性明顯降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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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美市場在新能源上的步子一直不快,背后還是利益取向的問題。對當地車企來說,燃油車依然是最穩定、最能帶來現金流的業務,在此基礎上逐步布局新能源,風險更可控,也更容易向股東交代。
相比之下,中國推動新能源汽車的速度和力度明顯更大。這種節奏差異,讓中國市場與歐美市場的路線分化愈發明顯。
分化逐漸拉開,燃油車和混動車自然重新獲得了生存空間。歐洲車企一邊持續加碼電動化研發,一邊并未停下燃油車技術升級的步伐,混動車型在歐洲市場的份額也在穩步上升。
美國同樣在調整方向,下調2032年的電動車占比目標,并取消部分稅收激勵,將更多精力放在維護本土汽車產業和油氣體系上。這種選擇背后,是對全球競爭形勢變化的現實判斷。
在不少新興市場,燃油車依然是更現實的選擇。東南亞很多國家的充電樁覆蓋率還不到1%,日常出行更多依賴已經成熟的燃油補給體系。非洲和拉美地區的消費能力相對有限,入門級燃油車的售價往往只有新能源車的一半左右,價格優勢十分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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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年前10月,歐盟的燃油相關車型(含插混)占比約70.6%。行業普遍預計,即便到2035年,全球包含燃油車和混動車在內的車型,銷量占比仍將在五成左右,燃油車的退場更像是一段漫長的過程。
不同市場的現實差異,也讓車企不得不調整各自的側重點。在中國,資源更多投向電動化;在歐美,同時保留燃油、混動和純電路線;在新興市場,燃油車目前仍是產品布局的核心。
這樣的選擇不斷累積,也會反過來影響政策走向。當企業投資發生變化,歐盟在制定政策目標時,很難再脫離市場本身,只能逐步向現實靠攏。
產業鏈與電力的硬約束
如果將市場看作外部因素,那么產業鏈依賴和電力基礎設施的現實情況,才是歐盟減排目標一再下調的根本原因。這兩道難題在沒有實質性突破之前,再激進的承諾也沒法實現。
一旦全面轉向電動化,歐洲汽車產業勢必面臨主導權旁落的問題,對中國產業鏈的依賴程度將進一步加深。
美國多份研究報告提到,鋰電池已經成為僅次于稀土的關鍵戰略資源,其背后是一整條新能源產業鏈的競爭。當前,中國已經建立起全球最完整的新能源汽車產業體系,動力電池裝車量占全球六成以上,正極、負極等核心材料的出貨占比更是超過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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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之下,歐洲在關鍵環節上的短板逐漸暴露。曾被寄予厚望的瑞典動力電池企業北方伏特最終申請破產保護,說明歐洲在核心零部件和規模化制造上仍然缺乏支撐。而在燃油車領域,歐洲長期實現從發動機到變速箱的完整配套,這套成熟的產業生態仍然具備競爭力,也讓歐洲難以接受一次性“推倒重來”的激進轉型。
即便不考慮汽車產業鏈問題,歐洲的電力系統本身也難以承受全面電動化帶來的沖擊。歐洲約40%的配電線路使用年限已超過40年,老化嚴重,改造成本高昂。歐盟審計院測算,到2050年,電網升級所需投入將在2萬億至2.3萬億歐元之間。
更現實的問題在于,歐洲電網最初是圍繞集中式火電設計的,對風電、光伏這類波動性較強的分布式能源適應能力有限。而歐洲和俄羅斯的緊張關系,導致能源進口供需缺口加劇。
在這樣的基礎條件下推進全面電動化,只會放大能源供需矛盾,電網安全風險也隨之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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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盟其實也很清楚,碳減排政策如果過于激進,很容易把汽車制造和投資逼走。這種情況在德國已經開始顯現,大眾不僅關閉了部分德國本土工廠,還斥資約數百億元在中國合肥建設新能源基地;寶馬、奔馳也在持續加碼中國市場。
產業和資本的外流,正是歐洲最擔心的結果。法國《汽車》雜志網站預測,2025年中歐汽車貿易或將出現23億歐元逆差,歐洲汽車產業面臨的壓力正在逐步浮現。
美國的選擇提供了一個現實參照。美國并沒有死守高比例電動車目標,電動車在其市場中的份額也只占一小部分。在放寬燃油車相關政策之后,美國穩住了本土汽車產業和就業基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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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歐洲來說,產業鏈掌控能力、電力基礎設施和外部競爭環境對減排節奏形成實質約束。在這些問題尚未解決之前,禁售燃油車目標也就不切實際。
不同地區的汽車產業基礎和能源條件存在明顯差異,轉型路徑自然各不相同。歐盟減排目標的調整是對現實的妥協,燃油車在相當長一段時間內仍將保持穩定份額。【版權聲明】本文系《汽車人》原創,出版方所有,未經授權不得轉載或部分復制,違者必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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