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啊,越琢磨越不是味兒。南京博物院這《江南春》的“失蹤案”,乍一聽是“真?zhèn)沃疇帯保氁幌耄镱^那味兒太熟了——跟承德監(jiān)守自盜案、廣州美院“剪畫案”,簡直是一個藤上結(jié)的三個歪瓜,爛都爛在一個根兒上:“內(nèi)部失守,監(jiān)督失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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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說承德案,那叫一個觸目驚心。文物保管員李海濤,從1993年到2002年,十年間偷了259件文物,其中甚至有康熙皇后的寶璽、乾隆的蓮花瓣座金漆佛。他怎么偷的?自己管著庫房,拿仿品調(diào)包真品,蓋上真章、填上真憑證,東西就大搖大擺流出去了。這暴露了什么?庫房管理形同虛設(shè),賬物分離,一人掌權(quán),毫無制衡。文物進了他的管轄范圍,就跟進了他自家后院藏寶洞似的。
再看廣州美院案,更是荒唐到骨子里。圖書館館長蕭元,拿著庫房鑰匙,直接把館藏的名家畫作——包括八大山人、齊白石、張大千的真跡——從畫冊里剪下來,拿回家去。然后找行家臨摹一幅假的放回去,假的還蓋著真章。一百多幅畫就這么“調(diào)了包”。這案子里最可怕的一點是什么?是“破壞性盜竊”。他不是整體偷,是剪!文物最珍貴的“原真性”、“完整性”在他眼里一文不值。這背后,同樣是庫房一人管、進出無監(jiān)督、鑒定走過場。
回過頭來,看南京博物院這事兒,表面上文雅多了——沒說是“偷”,說是“偽作”、“劃撥調(diào)劑”。可您細品,那股子“內(nèi)部操作、外人莫問”的勁兒,是不是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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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真?zhèn)握l說了算?
南京博物院說1961年、1964年兩次專家鑒定為假。好,當年的鑒定報告呢?專家是誰?用了什么技術(shù)手段?當年書畫鑒定本就流派紛紜,仇英畫作代筆、仿本尤多,一紙“偽作”結(jié)論,幾十年后就成為處置國寶級捐贈品的鐵證?承德、廣美案里,盜賊也正是利用“鑒定權(quán)”在內(nèi)部模糊地帶做文章,真的說成假的,假的補進去充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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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處置流程去哪兒了?
“劃撥、調(diào)劑”——調(diào)給誰了?哪個單位接收了?批文在哪里?交接記錄在哪兒?如果真是“偽作”,按正規(guī)流程調(diào)劑給其他單位或?qū)W校做教學資料,也必有完整檔案。如今一句“記錄缺失”,像不像承德案里那個隨意填寫、無人核對的“調(diào)撥單”?像不像廣美案里那個隨便就能被調(diào)包的畫冊庫?文物一旦離開原始登記序列,就像水珠滴進海綿,蹤跡全無,這是管理的大忌。
第三,對捐贈人的態(tài)度,如出一轍的傲慢。
龐家后人追問多年,不理不睬。這不就是“我的地盤我做主”的衙門思維嗎?承德案東窗事發(fā)前,有人質(zhì)疑過嗎?廣美案那些被剪的名畫,多年無人察覺嗎?恐怕不是沒疑點,是內(nèi)部形成了“沉默的合謀”,或者干脆是漠不關(guān)心。捐贈人不是貨主,是恩主,寒了他們的心,斷的是文博事業(yè)的社會信任根基。
這三件事,像一面三棱鏡,照出同一個病灶:
- 庫房管理有黑洞:承德是直接偷換,廣美是暴力剪取,南京是“合法”調(diào)出。東西出了庫,就沒了下文。
- 鑒定權(quán)缺乏制衡:說真就真,說假就假,缺乏公開、可追溯、可復(fù)核的機制。這給內(nèi)部人操作留下了巨大灰色空間。
- 監(jiān)督機制形同虛設(shè):上級監(jiān)督太遠,同級監(jiān)督太軟,公眾監(jiān)督太難。直到事情鬧大,輿論沸騰,才慌慌張張“重視起來”。
搞收藏搞文博,最講究“傳承有序”。這“序”不僅是年代流傳,更是法律、制度、道德的責任之序。博物館不是當鋪,不是舊貨市場,它是文明薪火相傳的圣殿。工作人員捧的不是鐵飯碗,是信托責任。
南京這件事,比起前兩樁盜竊案,可能性質(zhì)更復(fù)雜,但也更典型。它測試的是:在看似“合規(guī)”的程序下,公共文物如何被“合法”地剝離公共視野?如何防止“鑒定”成為處置珍貴文物的私密通道?
建議這回,絕不能關(guān)門自查。必須由更高層級的文物主管部門、紀檢監(jiān)察部門介入,組成聯(lián)合調(diào)查組,做三件事:
- 徹查“鑒定真?zhèn)巍钡娜^程:重新組織跨機構(gòu)、跨地域?qū)<遥媒裉斓募夹g(shù)和眼光再審《江南春》等五件畫作。當年的鑒定結(jié)論要經(jīng)得起歷史檢驗。
- 追索“劃撥調(diào)劑”的全鏈條:哪怕過去二三十年,所有經(jīng)手人、批示文件、接收單位,一追到底。東西是全民的,公民有權(quán)知道每一件去了哪。
- 審視“捐贈管理”的全制度:從捐贈接收、鑒定、入庫、登記、保管到處置,每一個環(huán)節(jié)如何陽光化、留痕化、可追溯化?捐贈人的知情權(quán)、異議權(quán)如何從紙上落到實地?
承德案、廣美案,判了人,改了制。希望南京博物院這次,不止于追回一幅畫、平息一場訟。更希望它成為一面鏡子,照出所有博物館庫房里可能存在的暗角,扎緊制度的籬笆。
文物怕的不是歲月滄桑,怕的是守護者的心腸先朽了。信任這東西,砸了就難補。而文明,禁不起一再的失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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