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讀是丈夫思念,倒讀是妻子思夫,一首詩道盡兩處閑愁。
如果你以為古人寫詩只是風花雪月、傷春悲秋,那你就太小看他們的創造力了。
在中國詩詞的寶庫中,有一種詩體堪稱“文字魔方”——它順讀是一首詩,倒讀又是一首詩,而且意境完全不同。
這就是回文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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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文詩,又稱 "回環詩",是漢語文學中極具特色的文學樣式。
它巧妙運用漢語語序靈活、不靠詞形變化表達語法關系的特點,通過詞序的回環往復,實現同一篇章順讀倒讀皆能成詩的獨特效果。
簡單來說,就是一首詩可以從頭讀到尾,也可以從尾讀到頭,且都能成文成意。
這種文學形式的誕生,植根于漢字單字多義的特性和古人對語言藝術的極致追求。其中主要包括通體回文、就句回文和雙句回文三種類型。
這種看似文字游戲的詩體,最早可追溯至先秦時期,但當時尚未形成完整的詩歌體裁。到了漢代,回文形式逐漸規整,東漢文學家蔡邕的《翠鳥詩》被認為是早期回文詩的代表之作。
但真正形成氣候是在魏晉南北朝,才女蘇蕙的《璇璣圖》,841個漢字縱橫排列,可正讀、反讀、斜讀、交互讀,能讀出千余首詩,堪稱回文藝術的巔峰之作;
唐宋時期,作為一種兼具趣味性與藝術性的文體,回文詩迎來了“黃金時代”。
尤其是宋代,文人雅士將回文詩視為展現才情的“文字游戲”,上至王侯將相,下至文人墨客,皆愛創作。
別看回文詩讀起來有趣,創作難度卻極大。它要求詩人既要玩轉文字結構,又不能犧牲詩意,否則就成了空洞的文字堆砌,難登廳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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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上,眾多文人墨客曾嘗試回文詩創作。而李禺的《兩相思》則憑借情感與形式的完美融合,正讀為夫憶妻,倒讀則為妻憶夫,兩篇各成體系卻又渾然一體,成為不可多得的經典。
正讀《思妻詩》
枯眼望遙山隔水,往來曾見幾心知?
壺空怕酌一杯酒,筆下難成和韻詩。
途路阻人離別久,訊音無雁寄回遲。
孤燈夜守長寥寂,夫憶妻兮父憶兒。
正讀我們看到一位羈旅在外的丈夫形象。
開篇 "枯眼" 二字奠定全詩基調,那望穿秋水的雙眼因思念而干澀疲憊。山水阻隔的不僅是空間距離,更是一顆盼歸的心。
”往來曾見幾心知?“漂泊在外的日子里,見過無數人,卻鮮有能懂自己心意的人,唯有家中的妻子,才是自己的知己。
"壺空怕酌一杯酒,筆下難成和韻詩",將無形思念化為具體行為。想借酒消愁,卻怕酒杯空了之后,孤獨感更甚;想提筆給妻子寫一首和韻詩,卻因心緒不寧、思念難平,始終無法成篇,將丈夫的糾結與思念刻畫得入木三分。
"路途阻人離別久,音訊無雁寄回遲",古代交通不便,鴻雁傳書本是慰藉,如今連這渺茫希望也成奢望。
尾句 "孤燈夜守長寂寥,夫憶妻兮父憶兒" 點睛傳神,將對妻子的思念與對孩兒的牽掛融為一體,孤獨燈火下,是一個男人最柔軟的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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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讀時,畫面瞬間切換到了家中的妻子:
兒憶父兮妻憶夫,寂寥長守夜燈孤。
遲回寄雁無音訊,久別離人阻路途。
詩韻和成難下筆,酒杯一酌怕空壺。
知心幾見曾來往?水隔山遙望眼枯。
"兒憶父兮妻憶夫,寂寥長守夜燈孤。" 開篇即點出雙重思念,孩子想念父親,妻子思念丈夫,孤燈之下,是同樣難眠的夜晚。
"遲回寄雁無音訊,久別離人阻路途",寄出的書信遲遲未歸,想必是遙遠路途阻隔了歸人。
"詩韻和成難下筆,酒杯一酌怕空壺",欲以詩寄情卻難以下筆,想借酒消愁又怕酒醒愁更愁。
末句 "知心幾見曾來往,水隔山遙望眼枯" 與正讀開篇遙相呼應,同樣的山水阻隔,同樣的望眼欲穿,換個角度卻同樣令人動容。
仿佛夫妻二人隔著千山萬水,都在為對方望眼欲穿,將“雙向相思”的主題推向高潮。
大多數回文詩正反讀雖然都能成文,但往往意境相近或主題重復。
而這首詩卻卻真正實現了“一首詩,兩個世界”,情感與場景的完美對應,形成了夫妻間完美的情感對話,構成了一個完整的相思敘事。
讓讀者深切感受到:相思從來不是一個人的獨角戲,而是兩個人的共鳴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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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一個,我認為,整首詩絲毫感覺不到文字矯揉造作,“強行”安排之感,無論是正讀還是反讀,每一句都流暢自然,都像是一氣呵成的創作,這正是回文詩最難達到的境界。
李禺雖為不知名的小詩人,但對文字的精準駕馭令人嘆服,彰顯了他極高的文學造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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