甬江畔的“和豐”往事

來源：寧波晚報

和豐紗廠議事廳。

如今高樓林立的和豐創意廣場人流不息，已經成為寧波的文化地標之一。我們或許很難想象，100多年前，這里曾經是寧波的工業中心，聳立著近代寧波工業界的“三支半煙囪”之一。那甬江畔長鳴的汽笛、升起的白煙，無一不見證著這家老牌民族企業在近代內憂外患中“三興三廢”的傳奇經歷。它就是近代寧波的“工廠王”——和豐紗廠。

時間回到1905年，在戴瑞卿等21位人士的努力下，和豐紗廠開始建設，并在兩年后正式建成。工廠廠址設在面臨甬江的江東冰廠跟，也就是現在和豐創意廣場的位置，工廠建設得相當氣派。根據檔案記載，當時工廠基地面積80多畝，建筑面積12630平方米，廠內電燈、機修、銅匠、引擎等輔助部門一應俱全，工廠內還鋪設了方便交通的鐵軌，直接通向由紗廠自己購入的江岸碼頭。1907年3月6日，和豐紗廠試車投產。

和豐紗廠早期章程。

和豐紗廠注冊登記的商標有“荷蜂”“金財神”“蜜蜂”牌，在當時全國的紡織品中，質量屬上乘，一度供不應求。根據史料記載：“本公司去年已出之紗除行銷臺溫外，余如天津、青島、牛莊各埠，偶一試銷，均嘖嘖稱羨，謂可與東洋藍魚競勝，求者踵至，實有日不暇給之勢，故近如紹興未及裝運，以無紗可售也。”盡管銷路廣闊，然而繁重的關稅負擔、與洋紗的激烈競爭，還是讓初出茅廬的和豐紗廠敗下陣來，開廠第一年，紗廠虧本3萬多元。

1908年，和豐紗廠借款擴建，但也因此背上債務，加之總經理勵長華經營不善，工廠發展受阻。1910年顧元琛臨危受命，提出通過發行公債的方式渡過危機。可惜次年寧波的夏季臺風無情破壞了紗廠設施，災后棉花質量的下降也讓紗廠雪上加霜，再加上時局動蕩，銷售停滯。在內憂外患與天災人禍的打擊下，顧元琛上任初期，工廠被迫停工減產，發展陷入困境。

和豐紗廠股票。

盡管企業發展困難，顧元琛依然堅持發展和豐紗廠。他反對紗廠長時間停工，認為這一方面切斷了工人的生計，另一方面也會導致機器銹蝕，對于紗廠的長期發展有害無益。因此，他號召董事會向興業銀行貸款維持開工，擴大生產，改革廠規。在顧元琛的努力下，和豐紗廠面貌煥然一新，迎來了屬于它的黃金時代。

第一次世界大戰結束后，西方國家在多年的戰爭后元氣大傷，對中國的洋紗輸入有所減少。“五四運動”后，舉國上下掀起了“抵制洋貨、提倡國貨”的愛國行動，這為和豐紗廠的發展迎來了時機。

這一時期的和豐紗廠，能夠以200元每包的價格出售成本價為150元每包的棉紗，每包利潤50元。在高額利潤驅使之下，機器日夜轟鳴，紗錠飛速運轉，工人們加班加點，干勁十足，全年棉紗產量增加1萬余包。1919年的盈利為140萬元，這是紗廠自建廠以來從未有過的輝煌。

然而好景不長，洋紗卷土重來，加上1922年臺風重創與隨后的棉價飛漲，和豐紗廠陷入長期困境。1926年北伐戰爭爆發，更是阻斷了運輸交通，導致工廠自開辦以來第二次虧損并停產。進入20世紀30年代后，紗廠銷路萎縮，且原材料棉花比紗品更加昂貴，致使工廠經營慘淡。1933年，和豐紗廠面臨絕境，虧損連連，資金鏈徹底斷裂，附屬機構也相繼關閉。歷經風雨的和豐紗廠走到了破產清算的邊緣。

就在紗廠九死一生的關頭，時任和豐紗廠監察人、兼任中國墾業銀行寧波分行經理的俞佐宸站了出來，他主張在困境中維持紗廠。俞佐宸認為，和豐紗廠是當時寧波最大的紗廠，還開設有一系列的附屬機構，是近代創辦民族實業的榜樣。而且紗廠的存亡還關系到眾多工人的生計問題，不能急于破產清算。他四處奔走，為紗廠籌集流動資金，大刀闊斧地裁減冗余工人，變賣冗余設備，并且著力于提高棉紗質量，甚至還帶頭減薪。在俞佐宸的帶領下，和豐紗廠終于邁過危險的階段，于1933年11月重新開工，并在剩下的兩個月里扭轉局勢，實現盈余。

抗戰時期，寧波以其距離上海較近的地理優勢，成為當時的一個重要中轉港口，各行各業迅速發展。同時，全國物資緊張，棉紗、棉布等更為短缺，和豐紗廠趕上這一歷史機遇，開足馬力生產，盡管因戰亂偶有停工，但這幾年中紗廠仍盈余頗多。1938年10月，還將之前的貸款全部還清，收回了和豐紗廠的所有產權，徹底擺脫了之前的危機，出現了和豐紗廠歷史上的第二個鼎盛時期。

然而，老天爺似乎總喜歡開玩笑。1940年1月20日上午9點左右，和豐紗廠引擎間因為機器原因突然起火，大火迅速蔓延，引起了巨大的火災。工人們拼全力救火，木結構的廠房仍多數毀于大火之中。無情的大火將600余萬元的資產燒為灰燼，也燒掉了工人們賴以生存的工作。

當董事們著手準備重建廠房時，寧波淪陷，俞佐宸也離開了寧波。和豐紗廠遭受徹底破壞，后棧房淪為日本兵的營房，這是和豐歷史上無法消去的一塊傷疤。

1945年抗戰勝利，俞佐宸于當年10月回到寧波，立即奔走各方，力圖重建和豐紗廠。只可惜戰后國內局勢依然混亂，通貨膨脹十分嚴重，紗廠盡管開了工，卻根本無法再現往日輝煌。直至1949年之后，和豐紗廠才開啟了新的發展歷程。

寧波和豐紗廠的創辦可以說是近代民族工業發展的一個縮影，近代和豐紗廠“三興三廢”的經歷也說明民族工業的發展無法離開政權的穩定及和平的社會環境。

如今，當我們漫步于和豐創意廣場，耳朵里已不再能聽到轟鳴的機器聲，但這一段甬江畔的和豐記憶，卻永遠留在了寧波人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