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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霉的衣袖在直播間柔光濾鏡下變得“微瑕”,沾著陌生人體液和污漬的童裝被打上“大牌尾貨”的標簽,你塞進小區“愛心捐贈箱”的舊衣服,正被批量送上電商直播間。
“絕不能提及衣物是二手的。”長春一家專營舊衣物直播間的負責人對暗訪記者強調。在美顏與燈光效果下,網民根本看不出衣物實際品相,主播稍加忽悠,貨物就很好賣。
記者隨機挑選的一件上衣,袖口處有明顯霉斑,面對質疑,負責人稱這“屬于正常現象”。
01 產業鏈暗流
舊衣回收的黑幕從小區里一個個綠色的“公益回收箱”開始。這些印著“愛心募捐”、“公益捐贈”字樣的箱子,成為這條產業鏈的源頭。
記者將定位追蹤器放入鐵嶺小區的舊衣回收箱,追蹤器顯示這些衣物被運往60多公里外的一家玉米收儲倉庫。那里實為舊衣分揀廠,空氣中彌漫著陳舊腐朽的氣味,散落裸露的廢舊衣物或破敗不堪,或尚算完整。
這些被稱為“箱貨”的舊衣物,在全國多個城市以相同模式流動。在長春,坤騰舊衣回收公司一天就能銷售幾十噸回收衣物,大部分流向電商直播間。
02 直播間話術陷阱
“熙熙女裝搭配”直播間里,6元三件包郵的“樣衣尾貨”吸引了大量消費者。這些衣物細看卻有明顯問題:白色上衣領口、腋下有黃漬和粉底印,黑色短裙裙擺沾有油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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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臟”“微瑕”成為行業統一話術,商家只字不提二手屬性,僅以“樣衣”“尾貨”解釋來源。
一家專營舊衣物的直播間開播僅半小時,就已售出近70件舊衣物。那場直播賣出近半噸衣物,營業額超萬元。
03 翻新與偽裝
品相較好的舊衣物會進入另一個環節:翻新處理。在華南地區一家尾貨批發市場,翻新工藝已相當“精湛”。
記者被帶到一個倉庫,一股刺鼻氣味撲面而來,老板稱這是翻新所用化學藥劑的殘留氣味。翻新后的衣物配上嶄新吊牌,非行家難辨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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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知消費者是二手舊衣肯定賣不動,將其翻新當作新品出售才能獲取最大收益。”一位直播間老板坦承。河南商丘的一個直播基地,整層樓都是大型二手衣物倉庫,衣架掛滿各式二手服裝。
04 兒童衣物的危險游戲
令人不安的是,連兒童衣物也成為這條產業鏈的一部分,以同樣方式清洗售賣。
兒童皮膚嬌嫩,免疫系統尚未完全發育,接觸未經消毒的二手衣物可能引發皮膚過敏、傳染病等問題。這些風險被直播間里“高性價比”的話術所掩蓋。
直播間里銷售的二手兒童衣物來源復雜,甚至有來自垃圾站的貨品。商家用話術包裝,將它們偽裝成高品質商品。
05 法律邊緣的生意
涉事企業吉林省坤騰再生資源有限公司連續多年參保人數為0。當地市場監管部門表示將根據核查結果推進工作。
律師指出,商家隱瞞衣物是二手衣物,以“閑置單品”“大牌尾貨”等名義誤導消費者,已構成欺詐行為。根據《消費者權益保護法》,消費者可主張退一賠三,不足500元按500元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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銷售發霉、未經清洗消殺的舊衣,不符合保障人體健康的標準,可能面臨沒收違法所得、罰款,甚至吊銷營業執照的處罰。
06 監管與未來
國家標準《廢舊紡織品回收技術規范》正在修訂中,將完善廢舊紡織品回收、分揀、消毒等相關內容。該標準旨在促進廢舊紡織品回收企業的技術升級改造,推動行業規范化發展。
我國是全球第一紡織大國,紡織纖維加工總量占全球的50%以上。每年產生的大量廢舊紡織品,通過規范回收利用,能夠節約資源、保護環境。
國家已提出明確目標:到2025年,廢舊紡織品再生纖維產量達到200萬噸;到2030年達到300萬噸。
記者在佳木斯的舊衣分揀倉庫看到,堆積如山的物品僅用破布隨意裹覆,空氣中彌漫著陳舊腐朽的氣味。
而在千里之外的電商直播間,這些衣物被精心擺拍,在美顏濾鏡下變成“微瑕精品”。一家直播基地的負責人自豪地宣稱,他們擁有20多個直播間,平均每個直播間日入數萬元。
那條從小區回收箱到直播間的灰色產業鏈,正將人們愛心捐贈的舊衣物,變成直播間里“性價比之王”的標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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