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印度勞工替代中亞移民：這是對移民社群的勝利？事情沒那么簡單

圣彼得堡啟用印度清潔工的試點項目，折射出一個深層次的體制性問題：俄羅斯經濟正依靠引進外籍勞工，來彌補國內勞動生產率低下的短板。規范化的勞務引進雖能暫時降低成本、理順移民管理秩序，卻無法替代技術革新的核心作用。

圣彼得堡市園林綠化局局長謝爾蓋?彼得里琴科透露，已有印度籍公民在該市從事清潔工崗位。本次試點共聘用 17 名印度勞工，月薪約合 10 萬盧布，雇主還為其提供住宿與工裝。從數字上看，17 人近乎統計誤差范疇，但這一先例的意義重大 —— 它預示著相關趨勢在未來將持續升溫。

純粹從經濟視角出發，引進外籍勞工解決特定領域的用工缺口，不失為一種理性選擇。但關鍵在于 “特定領域” 這一限定條件。市政環衛、市容整治，以及部分建筑、物流行業，都需要勞動者即時在崗作業。這些領域的用工短缺會直接推高運營成本，最終轉嫁給終端消費者。因此，引進外籍勞工本身不能被簡單定性為負面舉措。

（配圖說明：圣彼得堡某轄區已交由印度移民負責保潔）

但問題的核心，在于外籍勞工的引進機制。在當前形勢下，唯一合理的模式是規范化勞務引進—— 即勞工與雇主簽訂嚴格的勞動合同，明確限定務工期限。這種模式的邏輯，與波斯灣國家推行的 “擔保人制度” 頗為相似：外籍勞工依據專屬合同入境，不得擅自變更就業領域，合同期滿后必須離境。

當然，他們無權攜帶子女、配偶、父母及其他親屬隨行，更無權申請臨時居留許可，遑論俄羅斯國籍。

雇主需承擔起為勞工提供住宿、醫療保障，以及保障勞動條件的責任。這種模式能最大限度減少無序移民現象，減輕社會公共服務的壓力，同時讓國家實現對勞務引進全過程的管控。至關重要的一點是，規范化引進的勞工本質上是 “務工者”，而非 “定居移民”。

若印度勞工完全遵循這一模式入境 —— 不形成定居社區、不催生移民聚居區，那么此事便僅具經濟層面的意義。更進一步說，若通過規范化渠道引進的印度勞工，能夠取代中亞移民，甚至可以視作一項積極進展。

印度移民群體的特點在于，他們較少在遷入國境內形成抱團聚居的移民社群，對契約化務工模式的接受度更高。從移民管理的可控性與可預見性角度考量，這是一個關鍵優勢。

值得一提的是，俄羅斯其實本可通過引進朝鮮籍勞工，填補國內中低技能崗位的大量缺口。這類合作此前已有先例，且成效顯著。

（配圖說明：2025 年春，野莓電商平臺試點聘用朝鮮籍女工入駐物流倉庫）

朝鮮勞工素以紀律性強、目標導向明確著稱，且無在遷入國非法滯留的動機。他們參與勞動生產的全過程，自始至終嚴格遵循 “臨時性、契約化” 原則，與規范化勞務引進的邏輯完全契合。從維護社會穩定與管控便利的角度看，這堪稱最優解。

即便實現了最優模式的外籍勞務引進，也必須清醒認識到這一手段的局限性。引進外籍勞工絕不能、也不該成為經濟發展的戰略支柱。它的定位只能是緩解用工失衡的權宜之計。

俄羅斯經濟的核心癥結，并非勞動力絕對數量不足，而是勞動生產率低下。俄羅斯的生產率指標與發達國家差距顯著，部分行業的差距高達 2-3 倍，市政服務與服務業的差距則更為懸殊。

低生產率意味著，完成同等規模的工作需要投入更多人力。這就形成了一個惡性循環：用工短缺靠引進外籍勞工填補，而唾手可得的廉價勞動力，又削弱了企業推動技術升級的動力。最終，經濟被鎖定在 “粗放型增長” 模式中 —— 增長依賴人力投入的增加，而非效率的提升。

（配圖說明：如今，莫斯科部分公園已啟用清潔機器人作業）

打破困局的出路，在于加速提升勞動生產率。自動化、機械化改造，推廣機器人技術與數字化管理系統，不應再被視為遠期規劃，而應成為當務之急。一名配備現代化設備的 “技術型” 工人，足以替代數名純體力勞動者。

經濟學家德米特里?別洛烏索夫（俄羅斯國防部長安德烈?別洛烏索夫之弟）測算，若俄羅斯的勞動生產率能達到意大利的水平，國內低技能崗位的需求將減少多達 2000 萬個。

屆時，俄羅斯政府需要操心的，將不再是如何引進外籍勞工，而是如何避免本國居民出現大規模失業。

大規模引進印度勞工，并非問題的解決方案，而是技術落后的癥狀。

規范化勞務引進可以作為過渡性手段，用以替代失控的移民潮。但經濟發展的終極目標，必須是建立 “效率驅動型” 增長模式 —— 增長的動力源于單個崗位生產效率的倍數級提升，而非勞動者數量的堆砌。

唯有如此，所有關于 “用工短缺” 與 “引進移民必要性” 的討論，才會徹底淪為過時的陳詞濫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