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時心軟,大學生小慧(化名)和小菲(化名)遭遇“好評綁架”。在理發師的懇求下,她們將手機交給對方,讓其自行“寫好評”。沒想到,在手機脫手的短短幾分鐘里,小慧和小菲的手機上,被傳輸了不屬于自己的照片,并在點評平臺上發布了不屬于她們照片和評論。不僅如此,她們的真實消費記錄還被人為刪除,個人的社交媒體——小紅書也被私自打開,并以第一人稱口吻,發布了虛假的帖子、評論。
面對小慧和小菲的憤怒,涉事理發師竟振振有詞地回應:“手機都是有密碼的,她們不同意,我怎么上傳這些東西?有什么事情讓她們本人來店里交涉,我們也不想弄到她之后上學都沒得上。”
視頻:兩大學生燙發時被理發師索要手機亂發假好評 驚恐:“圖片中的人根本不是我!”
“你去燙發啦?”剛走出大學路52號三匠Salon理發店,小慧就收到了一則讓她費解的消息。明明她從未向朋友提起過自己的燙發計劃,朋友是如何得知她行蹤的呢?
還未等她開口詢問,發信息的朋友就給出了解釋:“我看到你發了小紅書。”
看到好友的解釋,小慧感到十分驚訝。此時,已是12月4日晚上10時許,因燙發在理發店坐了整整5個小時的小慧,根本沒精力更新自己的社交賬號。
她連忙打開自己的小紅書賬號,眼前的一幕讓小慧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她的個人主頁上,赫然出現了一條從未見過的帖子:“一家不錯的理發店,推薦找三匠理發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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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慧的小紅書赫然出現了一條她從未見過的帖子
不僅如此,她的個人賬號還被用于給三匠理發店的相關帖子評論、點贊、關注,那條模仿她本人口吻發出的評論,配圖中的女孩根本就不是她本人。
此刻,小慧才意識到,她和朋友因一時心軟遞出的手機,給她們帶來了莫大的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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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假評論中的配圖并非賬號主人 還原:從“幫忙刷單”開始一步步淪陷
為何小慧和小菲會如此大意地將手機借給陌生人?事情還要從二人最初的燙發計劃說起。
小慧和小菲都是就讀于楊浦區某大學的在校大學生。因為想要燙發,二人就留意起了學校附近的理發店信息。在小紅書上,一則名為“關于上海理發店推薦合集”的帖子吸引了二人的注意。這個帖子推薦,三匠Salon理發店中有一名叫作Moli的理發師,燙發效果很好。
根據帖子中的指引,12月4日,小慧和小菲找到了位于大學路上的三匠Salon理發店。來之前,她們還團購了一張價值653元的“雙人成行”燙發券,加上額外支付的理發費用,二人一共為此次燙發消費了819元。
一開始,小慧和小菲對這家店的印象很好。她們如愿找到了想要找的理發師Moli。還在店里看到了一只可愛的小貓。因此,當理發師Moli第一次向小慧提出額外的“請求”時,盡管不情愿,但小慧并沒有直接拒絕。
Moli懇求小慧,幫他完成一次“平臺任務”。所謂完成“平臺任務”,就是小慧通過掃描Moli提供的二維碼,在美團平臺上購買一筆價值4987元的大額賬單。Moli稱,會通過微信支付的方式將這筆錢返還給小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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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小慧面露難色后,理發師Moli率先將錢通過微信轉給了小慧。感覺無法拒絕的小慧,答應了Moli的要求,幫助他完成了這筆虛假交易。
發現小慧好說話后,沒多久,Moli再次向小慧提出一個請求,他希望小慧能夠退掉此前在美團上購買的團購券,通過掃他提供的二維碼,再次下單。出于心軟,小慧再次答應了Moli的請求。
因為重新下單,小慧的手機頁面,停留在了三匠Salon理發店的商家頁面上,見狀,Moli順勢提出,希望小慧能夠為這家店寫一條好評。為了避免小慧一邊燙發一邊操作不方便,他可以代寫好評。
這個請求,顯然比幫忙購買大額訂單簡單得多。小慧沒有多想,就將手機遞給了Moli。在小慧的印象里,整個過程中,她手機大概脫手了三分鐘。
此后,在小菲結賬時,Moli也向小菲提出了相似的代寫好評請求。小菲同樣沒多想,就將手機遞給了Moli。
直到收到朋友消息的那一刻,小慧才意識到,Moli在所謂的代寫好評期間,擅自用她的小紅書賬號發了推薦的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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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發師Moli和當事人的溝通記錄 醒悟:曾經看到的好評都是假的
事發當晚,回到學校仔細檢查手機后,小慧和小菲發現,她們被“亂動”的,不只是個人社交賬號。
不知何時,二人的手機均出現了許多不屬于她們本人的照片。這些照片,被通過二人的社交賬號,以圖文的形式,評論在了一家名為“Umi Salon”的理發店線上評論區內,構成了一組完全虛假的消費體驗。
在“Umi Salon”的評論區內,理發師Moli模仿消費者的口吻,通過小慧和小菲的私人賬號,這樣寫道:“星期六和姐妹去剪頭,換頭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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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oli模仿消費者口吻發布的虛假評論
“實際上,我們燙發的那天是星期四,也就是說,無論是圖片還是經歷,都和我們本人的經歷毫無關系。”小慧說。
很顯然,這些圖片屬于其他人。小慧和小菲嘗試尋找這些照片的主人。在尋找的過程中,她們意外發現,虛假好評的受害者,遠遠不止她們二人。
“‘Umi Salon’實際上和三匠Salon理發店是同一地址、同一班人馬的線上克隆店。理論上,這家店不該有這么多評論。它的評論區也很奇怪,會有其他女生精心拍攝的生活照。一般情況下,我們給理發店寫評論,是不會特意去拍一組生活照的。”
根據圖片中的線索,小慧和小菲,找到了其中一組圖的主人。這組圖的主人告訴她們,她從未到過“Umi Salon”。
小慧和小菲還發現,最初那條將她們吸引到店的小紅書博文,正是這家店的前臺女工作人員發布的,因為賬號的頭像和女工作人員本人一模一樣。
“她一直在評論區說,自己不是這家店的工作人員,其實都是假的。”小慧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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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臺工作人員在推廣博文評論區中的回復
更讓二人驚恐的是,徹底意識到不對的二人,嘗試聯系美團平臺退單時,她們才發現,在理發師操縱小慧的手機期間,他竟擅自將小慧下的三筆訂單都刪除了。小慧甚至沒有辦法,以線上訂單為證據,為自己維權。
惡劣:虛假評論已成美發圈通病
事發后,小慧和小菲將自己的真實經歷,發布在了各個社交平臺上。礙于壓力,三匠Salon理發店,退回了二人支付的費用。但對兩人提出的賠償,三匠Salon理發店遲遲不愿接受。
12月22日,記者在三匠Salon理發店見到了理發師Moli。
Moli說,他并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錯,相反,他認為,小慧和小菲的維權帖文傷害了他的名譽。
“她們同意了!那些照片是我隔空投遞過去的。”Moli認為,在小慧和小菲將手機遞給他的那一刻,就授權了他此后的所有操作。
“我們不想去弄她,如果弄到了她,她之后學都上不了。”言語中,Moli的態度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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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信寶的公開信息顯示,三匠理發店已處于注銷狀態
記者調查發現,Moli的所作所為,與理發行業出現已久的索要好評直接相關。2024年以來,多名消費者通過不同渠道反映,自己在理發店遭遇了被索要虛假好評的情況。
“有一次,一個發型師說讓我寫評論,我說給手機他寫,結果照片都不是我。”一名廣東省的網友表示,他此前就遭遇了與小慧相似的經歷。
“商家拿著我的手機發布虛假評價,我是男的,商家幫我評價寫我是女的。”陜西省的一名網友說。
還有一位網友表示,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允許自己的手機,脫離自己的控制:“你根本不知道,對方會做什么。”
解讀:要好評行為本質是不正當競爭
小慧告訴記者,目前,楊浦區市場監督管理局已介入調解。她希望,此事能夠得到一次公平、公正的解決,更希望通過她的遭遇,給其他消費者提個醒:不要輕易借出自己的手機。
在上海融孚律師事務所合伙人楊維江律師看來,這起事件的本質,實際是一次因不正當競爭而產生的“越界”行為。
楊律師指出,“要好評”是目前餐飲、美容美發等行業存在的亂象,好評率直接關系到商家的獲客率,所以商家寧可讓渡優惠給消費者,也希望爭取到消費者的好評,這是消費信息對稱的趨勢,但也難免有商家為了追求好評制造虛假評價和宣傳。
在楊律師看來,小慧和小菲把手機交給理發師,讓其利用消費者賬號登錄寫好評,是小慧和小菲對自身行為的處分,在法律上是一種“授權”,無可厚非,但授權有邊界,理發師未經小慧和小菲允許做了其他動作,比如趁機點評其他店鋪,就超出授權了,辜負了消費者的信任,其實就是法律意義上的違約。
楊律師表示,理發師超出授權范圍的好評,必然不是來自親身感受,其目的是通過展示虛假好評獲取市場,屬于虛假宣傳,妨礙了消費者的知情權,誤導了消費者的選擇,而且這樣的行為也讓其他誠信商家的利益受到侵害,擾亂了市場秩序,屬于不正當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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