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湖平對著澎湃新聞的鏡頭擺手表示,這件事情沒有經過他的手。南京博物院檔案室里1997年的撥交單安靜地放置著,簽發欄里有徐湖平寫的三個鋼筆字,墨跡濃厚到幾乎要透過紙張。這位前院長大概沒有想到,自己二十年前批準的《江南春》圖卷調撥文件,到2025年底變成了網民逐字分析的物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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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第一個謊話的精妙之處在于存在時空上的錯位情況。在2001年4月16日的銷售清單里,買方姓名那一欄寫著含義比較模糊的“顧客”兩個字,商品的名稱是《仿仇英山水卷》,單價是6800元。但是在三個月之前,徐湖平剛剛轉正當上南京博物院的院長。更為巧合的是,撥交單上簽字的徐湖平,在那個時候還兼任著銷售方江蘇省文物總店的法人代表。他這種既是出貨批準人又是收貨方老板的雙重身份,比古畫上的雙款題跋還要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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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翻閱檔案的時候看到一個細節。在1997年5月8日的文物撥交單上,除了有徐湖平的批準簽名之外,還有保管部主任錢鋒以及申請人凌波的簽字。當時南京博物院的院長是梁白泉,徐湖平作為副院長,原本是沒有權力批準如此重大的館藏流出情況的。這種越權的操作,如同古畫上后代的收藏家強行加蓋收藏印一樣,明明不是原主,卻偏要留下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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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么一看,第二個并非書畫鑒定家的否認顯得頗為幽默。徐湖平退休前曾擔任江蘇省收藏家協會的創始會長,這類職務通常是由業內眾人所公認的鑒定專家來擔任的。例如他向媒體夸贊陸挺的收藏時,運用的全是內行的術語,稱其規模比江蘇省美術館還大,是國內最大的私人美術館。這樣專業的評價,不是很多對書畫鑒定完全不懂的人能夠隨意說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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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關鍵的矛盾點體現在時間線方面。上海收藏家顏明表示,1999年就在陸挺的家中見到了《江南春》圖卷。官方的文件顯示這幅畫是在2001年才被售出的。更為諷刺的是,在2000年《讀者》雜志就刊登了藝蘭齋收藏這幅畫的消息。這些時間方面的線索都指向徐湖平在任職期間的操作存在明顯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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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可以這樣來看,那兩句表面上看起來比較簡單的辯解,實際上暴露出了文物管理系統長期存在的漏洞。12月19日晚上,記者敲響了徐湖平的家門,這位82歲的老人用“你要是真的愛護老人家,就不要問了”來進行回避,這個反應本身就很能說明問題。如同文物鑒定經常使用側光檢測法一樣,有的時候,回避的姿態比直接進行回答更顯得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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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江蘇省文旅廳牽頭成立工作專班的時候,對于調查的重點或許不應當僅僅局限于單幅畫的流向。就好像修復師在揭裱古畫的時候,最為關鍵的并非表層的墨跡,而是背襯紙上滲透出來的歷史印記。很多泛黃檔案之中的簽名、存在矛盾的時間線、模糊的顧客稱謂,共同構成了一幅比《江南春》更值得細致研讀的真相圖卷。
現在國家文物局的工作小組到達了南京。江蘇省委和省政府成立了多部門聯合組成的調查組。這不禁讓人聯想到古籍修復的原則是不輕易填補殘缺之處,但是要讓現存的信息處于各自應有的位置。那么徐湖平有沒有說謊?或許如同他家大門關閉時發出的咣當一聲響,余音消失之后,會如同永宣德爐一般,真相沉淀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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