滬上民俗尋年味：剪紙年畫燈彩里的“滿堂紅”

冬至已過，2026年元旦將至，事實上，冬至以后，“年味”將逐漸彌漫，直至農歷新年來臨。作為海派文化的發源地，上海有許多獨特的與年節相關的民間藝術，從木版年畫中的《滿堂紅》以及海派剪紙、海派面塑、上海燈彩到豫園燈會……每一樣都精彩紛呈，為這個城市增添濃濃的年節氛圍。

先說年畫，可以稱之為東方色彩的年節敘事。作為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的重要組成部分，木版年畫自宋元以來承載著對喜慶、吉祥及鄉土生活的美學想象，它的色彩飽和、圖案夸張而生動，是民間美學的鮮活展現。

河南開封朱仙鎮、江蘇蘇州桃花塢、天津楊柳青和山東濰坊楊家埠的民間木版年畫被稱為“中國四大年畫”，主要用于春節祈福納祥，題材涵蓋門神、風俗故事等傳統內容，承載著驅邪迎福的民間信仰。其制作以木版套印為基礎，兼具手工彩繪技藝，形成鮮明地域風格。

上海也形成了一支極具地方特色的年畫分支——上海舊校場木版年畫。它在十八世紀已初露端倪，因畫鋪集中于上海南市舊校場路而得名。舊校場木版年畫的題材、注重百姓喜聞樂見的新鮮事物，散發著濃郁的時代氣息，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上海小校場年畫《滿堂紅》

如今，在城市節慶場景中，年畫更多地通過展覽、互動體驗等方式讓公眾親自參與印刷與繪制，觀察一張年畫如何從木版、植色、上墨到印制完成，成為春節文化體驗不可或缺的一環。

剪紙，是春節裝飾中最具“筆觸感”的工藝。紙張在剪刀下開花，寓意福祿壽喜、花鳥魚蟲等象征意象，既有平面裝飾的美學，又蘊含著精神寄托。

王子淦剪紙作品

中國剪紙源于南北朝，唐代以后廣為流傳，具有廣泛的群眾性和很強的裝飾性、趣味性。二十世紀初，上海已有剪紙出現，當時常出現在民間的門箋、鞋花、繡花樣上。在近百年的歷史演變中，上海剪紙逐漸形成了與眾不同的“海派”風格，在中國剪紙中具有相當地位。

奚小琴的剪紙作品《元宵》

海派剪紙融入繪畫元素，既有北方剪紙的粗獷樸實、簡練奔放、厚實飽滿的基調，又有象征南方剪紙那種細膩秀麗，注重線條精細刻畫的特點，融南北之長，脫胎而出，體現了兼容并蓄的“海派風格”。

糖畫與“捏面人”則是另一種“可食與可觸的工藝敘事”。糖畫師傅用熬制的麥芽糖沿著鐵板勾勒出龍、鳳、魚等圖形；“捏面人”藝人則將彩色面團塑造成栩栩如生的小人物。它們不僅是孩子們春節里的味覺與視覺記憶，也象征著年節中“甜美與福祉”的寓意。

“捏面人”是面塑的俗稱，早在漢代就已有文字記載。清末，上海民間流行起了用面粉捏成色彩鮮艷的物品作為供果，具有海派風格的上海面塑最初就是從這種手捏花色糕點“面花”演化而來，已有百余年歷史。

有著“面人趙”美譽的面塑藝術家趙闊明是海派面塑的代表人物，尤其擅長塑造戲劇人物。他結合了南北面塑的特點，將傳統的面塑發展成了具有雕和塑共性的海派民間藝術。

陳瑜面塑作品，楊柳青年畫人物

澎湃新聞曾尋訪他的弟子、海派面塑傳承人陳瑜，她擅長民間人物塑造，是她第一個創制出懸空飛舞的飛天面塑形象，而她手中的面塑楊柳青年畫人物也是個個嬌俏可愛，仿佛年畫中走出的小人兒，呈現出一派喜慶祥和的氛圍。

非遺年俗并不限于靜態工藝，更延伸到城市公共空間中的動態表達。豫園燈會是上海一年一度不可或缺的年度民俗文化盛會。明代以后，上海屬地的元宵燈會已十分普遍，其中最熱鬧、最精彩的場所當屬上海縣城的中心城隍廟、豫園、縣衙一帶。現代的豫園燈會自1979年開始，新的燈會巧妙利用九曲橋的九曲長龍形狀和特有水面條件，以湖心亭與東方明珠遙相呼應為背景，創作了許多形象生動、市民喜聞樂見的大型主題燈彩來演繹中華傳統文化和燈彩文化。

豫園燈會

如今豫園燈會已是滬上新春佳節知名度最高、影響力最大的一項傳統民俗文化活動，并成為都會上海享譽國內外的一個文化品牌。2026年馬年豫園燈會將于2026年1月26日正式亮燈，舉辦至3月3日。

提到豫園燈會，則不能不提上海的燈彩藝術。燈彩，又叫“花燈”，已有近兩千年歷史，它伴隨著中國元宵賞燈的習俗綿延至今，活躍于中國南北方各地。上海燈彩歷史上曾經名燈迭出，如明代松江的刻紙“夾紗燈”、清代的傘燈，民國時期上海獨有的“七寶蓋燈”和“書畫燈”等。

何偉福所在燈彩工作室里懸掛的魚燈

何偉福所在燈彩工作室里懸掛的兔子燈

上海近代燈彩主要有撐棚燈、走馬燈、宮燈、立體動物燈四大類，其中由“江南燈王”美譽的燈彩藝人何克明創立的“何克明燈彩”（又稱上海立體動物燈彩）是上海近代燈彩藝術中最精粹的部分，2008年，以“何克明燈彩”為主風格的“上海燈彩”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擴展名錄。澎湃新聞曾經走訪過“何克明燈彩”第三代傳承人何偉福的燈彩工作室，探訪這項傳統技藝的發展與傳承現狀。

何偉福所在燈彩工作室里懸掛的《兔子燈》

對何偉福而言，春節的記憶就是祖父的燈彩。小時候，每年春節臨近，祖父家就掛上燈彩“綬帶鳥燈、鯉魚燈、公雞燈、兔子燈……祖父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吃罷年夜飯，每個小輩還能帶回一盞精致小巧的彩燈。”

清代佚名，《生平樂事圖》，現藏臺北故宮博物院

由于“何克明燈彩”制作工藝復雜、手法精細，依賴純手工生產，因而制作一件立體動物燈彩周期長，需要花費的成本也高，受到市場沖擊，也陷入發展困境。‘何克明燈彩’是一種藝術創作，可是懂得欣賞的群體卻正在逐漸減少，這也在不同程度上阻礙了燈彩的進一步發展。”

春節工藝并非固守過去。隨著數字技術與空間設計的融入，傳統工藝被注入新的表達體系。在一些都市年俗活動中，年畫木版印刷與增強現實（AR）互動結合，讓觀者不僅觀看傳統圖樣，還可通過屏幕“看見”剪紙故事的動態展開；春聯書寫也可以與智能字體生成、在線打印結合，滿足快節奏城市生活中的節慶需求。這種工藝與科技的碰撞既保留了傳統年俗的形式，又讓其更適合當代城市人的參與方式。

澎湃新聞記者 陳若茜 綜合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