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12月23日,國家文物局的工作組來到了南京博物院。在檔案室當中,那沓已經泛黃的調撥單安靜地放置在那里。在1997年5月8日的簽字欄位置,徐湖平的名字留下的墨跡非常濃重,都已經洇透了紙背。這位前任院長大概沒有想到,他在二十八年前所批準的《江南春》圖卷撥交文件,在一個普通的冬日變成了多部門聯合調查的物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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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為這個案子最為巧妙之處在于雙頭身份的設計。徐湖平在當年簽字批準文物調撥的時候,他同時身兼南京博物院常務副院長以及江蘇省文物總店法人代表這兩個身份。這如同既擔任守門員又充當射手的情況一樣。更為絕妙的是在1997年4月15日的那份《關于處理不夠館藏標準文物的報告》,申請方是南博,接收方是省文物總店,并且兩家單位的法人章還能夠蓋在同一張紙張之上。這種制度方面存在的漏洞,比個人貪污更值得去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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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在翻看證據鏈的時候有一個細節。在2001年4月16日省文物總店的銷售發票上,購買方一欄寫著“顧客”兩個字,顯得比較模糊。單價為6800元的《仿仇英山水卷》,和二十多年之后拍賣會估價為8800萬的《江南春》圖卷,形成了一種荒誕的對比。那時候徐湖平剛剛轉正成為南博院長才三個月,時間上如此緊密地銜接起來,倒好像是某種帶有宿命意味的隱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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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來看,偽作的認定過程有一點像是羅生門。在1961年的時候張珩、謝稚柳初次鑒定認為偽作做得很不錯,到了1964年再次鑒定就變成了就是干脆的假字。2001年的銷售清單清楚明確地標注著《仿仇英山水卷》是仿作,那還去說什么偽作?用詞方面的變化,體現出鑒定的結論是有一定彈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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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正讓事情升級的是文物的走向非常奇怪。有一幅以6800元賣出的畫,二十多年后經過寧波收藏家朱光送拍,價格出現了暴漲萬倍的情況。更為有趣的是它的流轉路線:從南博庫房到省文物總店,再從顧客到南京藝蘭齋的陸挺,最后經過十竹齋抵押轉手到寧波。這一環接著一環的鏈條,比通俗演義還要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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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湖平的兒子徐湘江在上海經營著文物拍賣公司,這一背景為某件事情增添了最后的助力。目前沒有直接的證據表明徐湘江參與了那件事情,但是家族在這個行業里進行這樣的布局,很容易讓人聯想到定向流通,如同古玩界經常所說的:真貨和假貨不算什么,關鍵是貨物在誰那里流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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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當國家文物局工作組入駐的時候,他們所面臨的不僅僅是單幅畫的流向問題,同時還存在整個文博系統管理機制方面的歷史遺留問題。正如同官方通報中所提及的那樣,會對南京博物院受贈文物的保管處置問題以及其他藏品的安全問題展開進一步全面且深入的調查。像這樣的表述已經不再是個別情況了。
徐湖平在回應記者的追問時表示,要是真的愛護老人家,那就別再問了。這與其說是推諉,不如將其視為那個制度剛剛創立年代的一種時代癥候。在那個時候有太多操作游走于灰色地帶。但是歷史的審查不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失去效力。如同那幅《江南春》圖卷一樣,不管被稱作是贗品還是仿作,最終都會在陽光之下顯露出清晰的本來面目。
現在南京博物院的庫房或許還保存著更多尚未解開的謎團。但可以確定的是,當國家文物局和紀委監委聯合介入的時候,文博系統的深層弊病正面臨著前所未有的被清算的時刻。這清算并非是針對某一個人的責任追究,而是為整個行業制定規矩:文物傳承的鏈條,不可以存在任何私人利益的侵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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