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1989年，那個瘦得像根竹竿的中年人提著個破包走出監獄大門的時候，外面的陽光刺得他睜不開眼。
一大幫記者早就堵在那兒了，話筒快懟到他臉上，問題尖銳得像刀子：“當年為什么投降？”
這人臉上的肉抽搐了幾下，半天才從牙縫里擠出四個字：“無奈之舉。”
這就是馮增敏。
現在沒人認識他，但在十年前，他是全軍乃至全國都恨得牙癢癢的名字。
有時候，英雄和“賣國賊”之間的距離，竟然只有薄薄的一張紙那么厚。
咱們把時間撥回到1979年。
那年春天，震驚世界的對越自衛還擊戰其實己經打完了。
按照上面的意思，這仗就是“懲罰”一下，教訓完就撤。
3月5日新華社都發通稿了，宣布撤軍。
大部隊都在高高興興往回走，可誰也沒想到，50軍150師448團，這支主要由新兵蛋子組成的預備隊，一腳踩進了鬼門關。
這事兒吧，說起來真是一筆爛賬。
448團當時的任務本來挺簡單的，就是跟在后面掩護一下，順便清剿殘敵。
說白了，就是讓沒見過血的新兵去“見見世面”，練練膽。
結果呢？
3月11日，大部隊都在撤，448團走到班英地區，突然就被越軍給包了餃子。
你要知道，這簡直就是降維打擊。
對面是打了好幾十年仗、閉著眼都能在叢林里鉆來鉆去的越軍特工；這邊呢，是一群連東南亞叢林長啥樣都不知道、槍栓都未必拉得利索的生瓜蛋子。
這一打起來，那場面就亂了套。
剛開始憑著一股子熱血還能沖一下，可越軍太賊了，化整為零，冷槍冷炮跟下雨似的。
到了12號下午，團部和二營徹底被切斷，周圍全是敵人的機槍眼。
就在這個要命的節骨眼上，老天爺跟448團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當時前線總指揮許世友急眼了，聽說448團被圍，馬上拍了一封急電：命令部隊沿著兄弟部隊41軍當年的穿插路線，往回打！
這是一條死路，也就是兵法里說的“置之死地而后生”。
團里的領導們一看電報，牙一咬，都準備好光榮了。
可是，也就是在許世友發電報的當天下午，中央軍委為了少死點人，發了第二封急電。
這封電報的內容那是救命的：命令448團別去鉆山溝了，直接沿公路往高平方向走，而且明確說了，上級己經派了大卡車在那等著接人。
這就好比你正準備跳懸崖求生，突然有人告訴你旁邊有部電梯直達地面。
但是！
這封能救幾百條人命的電報，馮增敏他們從來沒見過。
那個團部的機要員，不知道是腦子嚇懵了，還是自作聰明，他覺得既然首長都下令突圍了，后面這封電報肯定就是些“注意安全”之類的廢話。
這哥們兒居然看都沒細看，直接把電報扔一邊了，壓根沒翻譯。
就是這么個荒唐的失誤，直接把幾百個年輕小伙子推進了火坑。
448團主力按著錯誤的路線一頭扎進包圍圈，被打得稀巴爛。
團里為了救被圍的2營，搞了個更離譜的“添油戰術”，讓馮增敏帶8連、李和平帶1連去增援。
兩個連隊幾百號人，就像兩塊肉扔進了絞肉機，瞬間和上級失聯。
接下來的七天七夜，那真不是人過的日子。
沒向導、沒地圖、沒吃的。
越軍跟幽靈一樣死咬著不放，水源全被切斷了。
戰士們帶的那點干糧早沒了，餓急了就啃樹皮，渴瘋了就去舔葉子上的露水。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群不到20歲的小伙子，硬生生被餓成了皮包骨頭的骷髏架子。
到了3月19日，8連徹底走投無路。
四排長帶兩個戰士想沖下山找點水，結果剛露頭就被機槍掃成了篩子。
這時候，漫山遍野都是越軍的喊話聲，那種壓迫感能把人逼瘋。
馮增敏看著身邊的兵。
有的腸子都流出來了還在呻吟，有的餓得連拉槍栓的力氣都沒了。
那些年輕的眼睛里，全是恐懼，還有想活下去的欲望。
擺在他面前的是一道殘酷的單選題：帶著這群孩子為了所謂的“氣節”去送死，成全自己的名聲；還是背上千古罵名，給這幾百個家庭留個后？
哪怕是塊石頭，這時候也得碎了。
馮增敏最后還是做了那個決定。
他和1連連長李和平，命令全連停止抵抗，走出掩體。
這一天，成了50軍歷史上最黑的一天。
448團200多人被俘，300多人失蹤。
消息傳回去，許世友氣得把杯子都摔了。
但為了大局，這事兒當時沒敢聲張。
可越南人高興壞了，拉著這些瘦得沒人樣的中國戰士，讓外國記者咔咔一頓拍。
看著真讓人心疼。
5月份交換戰俘的時候，這238名戰士回國了。
沒有鮮花，沒有掌聲，直接拉去南寧學習班審查。
普通士兵還好，大部分最后還是按政策安置了。
但帶頭的軍官，沒那么好運。
馮增敏和李和平被送上了軍事法庭，判了十年。
那個漏譯電報的機要員后來也判了刑。
但判刑有啥用呢？
死了的人活不過來，活著的人一輩子也毀了。
因為這個事，那是當年抗美援朝最牛的50軍啊，最后番號都給撤了，150師也徹底成了歷史的塵埃。
十年牢獄出來，馮增敏錯過了中國變化最快的八十年代。
外面的世界他看不懂了，也沒人愿意聽他解釋。
這么多年過去了，關于馮增敏的爭議一直沒停過。
有人罵他軟骨頭，丟了中國軍人的臉；也有人說，在那個彈盡糧絕、指揮混亂的絕境下，他保住了兩百多個年輕人的命，這比帶著大家一起死更需要勇氣。
“無奈之舉”這四個字，太重了。
現在中越邊境早就做起生意來了，當年的戰場全是擺攤的。
但每次提到1979，除了那些英雄故事，馮增敏這事兒就像根刺，拔不出來。
最后那個機要員到底叫什么名字，檔案里一直是個模糊的代號。
馮增敏出獄后身體一直不好，沒過幾年就病死了，走的時候很安靜，什么也沒留給這個世界。
參考資料：
50軍戰史編纂委員會，《中國人民解放軍第50軍戰史》，內部資料，1995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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