麗江旅拍業稱將集體訴訟小紅書

【文/王力 編輯/周遠方】

12月24日，麗江市古城區旅拍行業協會監事長于濤向媒體證實，協會已正式拒絕與小紅書平臺繼續協商，并委托律師籌備集體公益訴訟，目前正在收集相關證據。這意味著，這場因“避雷帖”引發的地方文旅部門與頭部內容平臺之間的爭端，正式升級為法律層面的對抗。

于濤透露，協會的核心訴求包括三個方面：要求小紅書平臺就監管缺位公開道歉；及時履行內容審核義務，刪除、封禁發布不實避雷帖的賬號；與企業高層建立直接對接的溝通與處理機制，從根源上杜絕此類問題。

事件起源于12月23日，云南麗江市古城區文化和旅游局公開發布《關于請小紅書平臺強化麗江市婚拍領域信息審核監管和監測的函》。據麗江市古城區旅拍行業協會調查摸排，截至12月，因不實避雷帖導致的企業退訂金額已超過100萬元，間接經濟損失超500萬元。這一事件引發社會廣泛關注，也將內容平臺的審核責任邊界問題推向輿論焦點。

責任之問：平臺該為“避雷帖”負責嗎？

此次爭端的核心，在于內容平臺應當承擔何種程度的審核責任。麗江市古城區文化和旅游局在函件中明確指出，小紅書在履行平臺信息監測及管理方面的主體責任和審核義務不到位，導致大量消費者為達成超出合理范圍的訴求，在企業無過錯責任的情況下利用平臺發布不實“避雷帖”、“曝光帖”等內容，威脅企業進行退款退訂。企業針對此類不實內容的申訴往往難以得到有效處理，商譽遭受嚴重損害。

協會監事長于濤向媒體詳細描述了商家面臨的困境：“在協會摸排過程中，發現有消費者在企業已盡到合同義務、且并無過錯責任的情況下，仍在小紅書平臺上發布不實避雷帖、曝光帖，以此施壓企業，謀求退款甚至額外補償。”他透露，很多企業選擇花錢免災。

于濤進一步指出，在旅拍行業，標準做法是“拍一套、看一套”，若消費者對妝容、拍攝效果等即時提出異議，企業會立即安排更換化妝師或重拍，并獲取消費者同意的書面簽字。“有消費者已經確認過的產品，回去之后又覺得不開心、不滿意，甚至有的是因為離婚了，就發布避雷帖要挾企業退款。可企業拿著消費者滿意、確認的親筆簽字去小紅書平臺投訴，卻申訴維權不了。”

針對這一爭議，上海財經大學數字經濟研究院副院長崔麗麗向觀察者網表達了專業觀點。她指出，問題的產生涉及多個層面的因素。首先，小紅書的社區定位是生活方式分享平臺，與大眾點評、豆瓣等評價類平臺有本質區別。后者的評價通過多數評價者的意見，經均值計算或其他數據處理得出，相對公允。而小紅書平臺以個體體驗分享為核心，強調“主觀感受”和“個人情緒”的表達，從統計學角度更容易出現偏差。

崔麗麗同時指出，消費者利用“避雷帖”與企業博弈的問題可能來自兩方面：一方面確實存在部分企業在提供服務過程中臨時起意或過度營銷；另一方面，部分消費者臨時起意消費后反悔，或不當利用“避雷帖”作為討價還價的籌碼，“在某種程度上表明消費者有不當動機，存在信用瑕疵”。

對于平臺的責任邊界，崔麗麗的分析體現了對平臺困境的理解。她坦言，作為內容平臺，小紅書審核的主要是內容是否符合網信辦的合規要求，“小紅書畢竟不是消費撮合或者評價、投訴類的平臺，沒有辦法去一個個審核真實性，這種事情有的時候也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的，因為畢竟是主觀感受”。但她同時建議，平臺在涉及消費、交易內容的帖子相關位置可添加提示性標注，如“內容為用戶基于主觀感受提供，請審慎判斷”。

硬幣兩面：“種草”經濟滋養的產業與伴隨的爭議

值得注意的是，小紅書方面并非完全沉默，小紅書人工客服也回應稱，若網友發布的筆記侵犯到商家的合法權利，商家可以對筆記進行舉報并提供舉報所需的證據材料，平臺有審核工作人員進行審核。

事實上，在關注“避雷帖”爭議的同時，不應忽視小紅書平臺上同樣存在大量消費者對麗江旅拍服務的正面評價和真誠推薦。

在小紅書搜索“麗江旅拍”“麗江婚紗照”等關鍵詞，可以發現眾多用戶分享的精美照片和愉快體驗。許多消費者詳細記錄了自己的拍攝過程、與攝影團隊的愉快合作，以及對最終成片的滿意程度。正是因為社交媒體上大量優質內容的傳播，麗江旅拍才得以成為國內婚紗攝影的熱門目的地之一。從這個意義上說，小紅書等平臺在推動麗江旅拍產業發展方面發揮了不可忽視的正面作用。

與此同時，麗江當地也在積極推進行業規范化建設。據媒體報道，2024年麗江市古城區文旅局曾發布《古城區旅拍行業管理辦法（征求意見稿）》，要求商家明示服務項目和收費標準，與消費者簽訂服務合同，并嚴厲打擊旅拍違法犯罪行為。

麗江市古城區旅拍行業協會也在2024年7月發布了《麗江市古城區旅拍民族寫真消費成本提示》，指出民族類寫真基礎套餐成本應在298元起，建議消費者理性消費，不要盲目追求低價，同時要求旅拍服務經營機構誠信經營，不得利用虛假或存在誤導隱患的價格手段誘導消費。

崔麗麗也特別強調了行業自身在解決此類問題中的關鍵作用。她建議，當地行業應強化服務標準化建設，推動服務價格公開透明，建立健全消費糾紛反饋渠道。當消費者遇到服務問題時，如果有便捷有效的投訴渠道可供選擇，就不必依賴在社交平臺發布負面內容來表達訴求。

此次麗江旅拍協會與小紅書的爭端，實際上折射出數字經濟時代內容平臺治理的深層挑戰。當用戶生成內容成為影響消費決策和企業聲譽的重要力量時，如何在保護消費者表達自由與防止平臺被濫用之間尋找平衡，成為所有利益相關方必須面對的共同課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