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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轉自《文藝報》,作者房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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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最新的短篇小說集《神的游戲》共收錄5篇作品,分別為《神的游戲》《存在之虹》《星辰坐標》《等待》與《邊境》。小說集延續了李唐前作對個體境遇及個體與世界關聯的關注,同時也有新的風貌與思考:以成長為主題,通過類似“括號文學”的寫作方式,對“存在”進行自我證明與召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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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的游戲》,李唐著,作家出版社,2025年10月
在這部小說集里,“怎么寫”出現了和之前作品不同的、有意味的變化:在句子后面加括號,括號里的內容才是表達重點。以開篇小說《神的游戲》為例,近5萬字的文本中共添加了56個括號。在句子后面加括號的表達方式始于網絡,是一種流行于網絡的社交語言,被稱為“括號文學”。
為什么李唐執著于在文本中添加括號?正如他在《星辰坐標》中寫下的:“我覺得自己是個‘空’。”這個“空”是一個需要被不斷填充的無底洞:在生理上需要不斷吃飯喝水,在精神上則是對意義的持續追尋,隱含著一種深深的焦慮。首先是自我對他人的焦慮:小說中的“我”處在互聯網沖擊下的時代,被稱為“互聯網時代之前的最后一代人”。就像《等待》中所寫的,“平日里,他們極少在微信聊天,每次見面卻很熟絡。他們都不是能言善辯的人,朋友圈幾乎從不更新。面對屏幕,他眼前會浮現出她的臉,可打字又是另一回事。冷冰冰的文字總是令他緊張。他猜想她也是一樣”,現實中與他人的交往方式被打破,用以確認自我的他人與世界發生改變。其次是自我對世界的焦慮:互聯網的發展帶動了數字媒介的發展,《星辰坐標》中的“新陸”網絡論壇,《存在之虹》中小和尚癡迷的超級馬里奧游戲……“它們不斷沖擊現實世界的界限,與它們的受眾合謀,企圖推翻現實的壁壘”,虛擬與現實的界限不斷模糊。這種環境下的自我是撕裂的,猶如拉康語境下照鏡子的孩子,分不清現實與虛擬,分不清自我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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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于此,李唐從文本敘述中跳脫出來,用一種“自證”的方式,以加括號的形式向讀者解釋補充。與網絡上的“括號文學”不同,李唐以一種回憶錄式的方法,將不同時空的“我”統一到文本中,通過現在的“我”的視角,或是解釋當時具體的心理活動,例如《等待》中,“有個男生慷慨激昂地說著他根本聽不懂的話(不過他還是能聽明白,男生是在夸這個電影)”,或是補充更為具體的細節,例如《邊境》中的描述,“有五六個穿著綠色制服(我不確定是不是軍裝)的男人正在列隊走向一個白房子”。李唐在括號里不斷解釋和補充,在不確定中進行自我證明,本質是讓他人了解自我,了解自我背后的世界與歷史,以此確認自我的存在。如同《神的游戲》的題記所言,“就像在我內部/有另一個微弱的我/在呼喊/在召喚/召喚他自己”。正是這種看似戲謔的自我召喚,精準道出了“自證”背后個體在時代中的境遇。
海德格爾認為,只有在存在的敞亮中,才能看清對象。換言之,存在者要理解存在、理解自身,就要超出存在者之外。這就是“加括號”的作用與意義:從存在者之外認識自我。但是,自我能否被真正認識?自我召喚的方式能否真正認識自我?在《神的游戲》中,作者提出問題:究竟是什么成為了現在的我?人到底是神性的還是獸性的?他借靈河和海生之口回答了這一問題:“人是動物和神的混合物。人既有獸性的一面,也有神的一面,就看哪面更吸引我們……沒有人會是‘神’或是‘獸’,但我們所做的事有可能是‘神的’或是‘獸的’。”由此觀之,在李唐看來,自我是混沌的,我們永遠無法完全認識自我,只能從自我的動作,從自我與他人、與世界的關系中看到蛛絲馬跡。如同《神的游戲》中帶上假發套的“我”,“我的世界分成兩部分,而那頂假發成了聯通兩個世界的‘轉換器’”。在老師和同學面前,“我”是“假”的,在靈河面前,“我”又是“真”的。通過“加括號”寫進小說的記憶是真實的,存在于李唐記憶中的、“自我對那段時間的修飾、扭曲、遺忘、補充和想象”也是真實的。又或許,“真”與“假”是同一的,都是“我”的一部分,它們構成了“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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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自我的存在不能被完全認識,但自我存在的意義卻能被認識與體驗。自我的意義不是為了被認識、被記住,而是“呈現”。對于自我的存在,李唐給出了他的思考:在這個現實與虛擬界限模糊的世界,我們擁有的是“坐標”。就像《星辰坐標》中林檎所寫的詩,“她確曾想象那枚完美的葉子/因過于完美而羞澀不已/只會在黑暗中的某刻,輕輕落在她手里/于是她緊握手心,穿過街道/開始履行這個不輕易示人的秘密”,這是與他人和世界真正地產生互動、產生聯系。哪怕這種聯系僅僅存在于一瞬間,哪怕永遠不能被真正看見,但這是真實的自我。自我在此刻真正地敞開,完成了“自我存在”。這種“坐標時刻”會在某一瞬間將時間與空間連為一體,成為一種“包孕性時刻”,自我因此感受到存在。至于與自我存在相關聯的他人和世界,或者說與自我產生聯系的一切,李唐的理解充滿哲思。在《星辰坐標》中,“我”認為在表達中“必然會出現誤解、錯位甚至南轅北轍。但又有什么關系呢?這很有趣。看到自己的表達傳達到他人那里會產生什么結果就足夠了”。在《邊境》中,“我”和妹妹不斷成長,不斷認識并理解世界。“任時間流淌,仿佛世界終有一日會向我們揭示它全部的奧秘。”自我與他人會產生誤解,世界對于自我的揭示也是緩慢的,但正是在這樣的“不完全”中,屬于自我存在的時刻被聯系起來,讓自我成為自我。
或許這才是李唐在《神的游戲》里“加括號”的真正含義:在不斷的自我召喚下,在與他人、與世界的聯系中,過去屬于自我呈現的時刻被喚起,現實與虛擬的界限被打破,自我的存在得以完成。就像李唐所說的:“我或許窮盡一生也無法得到答案,而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記住那種感覺,那個感受到自我存在的瞬間。我相信那個瞬間是無比真實的。”
(作者系青年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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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來源:《文藝報》2025年12月22日5版
作者:房子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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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版:鄧 寧
一審:劉豈凡
二審:劉 強
三審:顏 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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