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近日,科學大師宣傳工程“科學家精神青年說”活動啟幕,標志著這場持續了十余年的精神傳承工程,完成了一次重要的升級。活動由中國科協青少年科技中心主辦,來自全國32所高校的師生代表齊聚一堂,24所高校新成立的大學生科學家精神宣講團在現場接受了授旗。
從“演”到“講”,從舞臺藝術到同輩宣講,這是科學大師宣傳工程的深化與拓展,讓科學家精神進一步弘揚,正是“青年說”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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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舞臺到講臺異曲同工的傳承
“大蟲不殺,殺小蟲何用?”西北農林科技大學的李墨涵,在“科學家精神青年說”的講臺上,再次念出《雕蟲滄桑》中周堯教授在1937年的這句怒吼,當年國破山河碎,老科學家毅然放棄意大利優渥生活,回到祖國,投身到科技救國的浪潮中。臺下寂靜無聲——這句臺詞,他在舞臺上說過無數遍,但此刻面向全國高校的同齡人,每個字“都變得有千鈞之重”。這不再是單純的表演,而是一次精神的交付與喚醒。
這份情感的抒發、精神的傳遞,源于一場已持續十余年的實踐。自2012年啟動以來,“共和國的脊梁”科學大師宣傳工程,由中國科協聯合多部委牽頭,以“師生演校友、學弟演學長”的獨特方式,將錢學森、鄧稼先、李四光等科學大師的感人事跡搬上校園舞臺。2025年,全國184所高校、8家科研院創排劇目254部,“雙一流”高校參與覆蓋率達53.7%,全年近30萬師生現場觀演,科學家精神的舞臺化傳播已邁上新臺階。
但演出總有落幕時。如何讓舞臺上的震撼穿透劇場,化為青年學子日常的滋養與行動?成立“大學生科學家精神宣講團”,推進“科學家精神青年說”,正是對這一追問的有力回答。它以“一部大師劇、一個宣講團、一批演說活動”構建常態化格局,讓青年用自己的語言,將參演時的震撼、排練中的頓悟、角色里的共鳴,轉化為可傳播、可討論、可踐行的精神力量。
對青年宣講員而言,站上講臺的底氣,首先源于在舞臺上與先賢“靈魂”的深度“入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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飾演袁隆平時,李承桓從外形刻畫到神韻揣摩,著力捕捉角色的精神氣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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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青年說”的舞臺上,李承桓暢談出演《袁隆平》的真切體會
西南大學的李承桓,在《袁隆平》中飾演袁隆平。為了揣摩角色,體會袁隆平的科研心路歷程,現實里,他赤腳走進水田,腳踏實地感受,而在舞臺上,試驗秧苗被毀,滿目狼藉,他代入角色捫心自問:“如果是我,會放棄嗎?”而“袁隆平”給出的答案,是在十年冷嘲、兩次毀苗、千百次失敗后,依然挺立在田埂上的身影。“那一刻我不是在演戲,是在親眼見證一個高貴不屈的靈魂。”這份觸動,成了他宣講時最動人的底色。
北京林業大學的張震宇,則在《梁希》中守護著一棵象征初心的“銀杏樹”。從少年立志,到青年在老樹下許下“我一定守護住你”的誓言,再到老年在漫天銀杏葉中預言“滿地翻黃銀杏葉,忽驚天地告成功”,他引領觀眾走過一位林學家“從吾輩救國到林業救國”的人生軌跡。當觀眾為梁希“替河山裝成錦繡”的藍圖動容時,他深知自己已成為這份精神傳承的橋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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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劇中,張震宇飾演科學家梁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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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震宇娓娓道來,梁希的精神如何深深觸動并鼓舞著自己
最特別的“入戲”,來自西南交通大學的于浩然——他扮演的不是科學家,而是茅以升建橋路上的“土”。起初他以為“土”是“反派”,直到排到炸橋那場戲:為阻日寇,茅以升親手炸毀僅存89天的大橋。“那一刻我承載的不僅是橋梁的重量,更是一位科學家‘建橋為國、炸橋護民’的撕心裂肺。”他最終領悟,自己與先生“從來不是一生為敵,而是一敵、一師、一友的一生為伴”。
在清華大學的演講活動中,來自全國12所高校的學子先后登臺,分享各自的故事。所有講述的青年,精神上同頻共振。
每所學校回望自己的科學家前輩,是尋找各自的精神譜系,是一次對科學歷史的深情凝視;而當所有講述匯聚在一起,就如同一塊塊拼圖緊密相合,既連起了校與校之間精神的脈絡,拓寬了理解的疆界,更共同拼繪出一幅壯闊的科學家精神全景圖。
在細節中求真 觸摸精神的內核
“青年說”講述的,不僅是舞臺上的高光瞬間,更是幕后的求索歷程。那些對細節的執拗,本身就成為科學家精神的生動注腳。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風雨長望》的舞臺監督王玥,至今記得劇組如何“做舊”道具。為了還原涂長望先生手稿的質感,他們查閱大量資料,發現真正的科學家手稿布滿涂改、公式甚至咖啡漬。于是,他們用墨筆模仿思考軌跡,滴上摻墨的茶水。當終于捧起那些“飽經風霜”的筆記復印件,“我們反復涂改道具上的筆記,不斷追求細節的極致,不正是科學家求真的微觀縮影嗎?”
東北大學的馮文向在創排《能不奮勉乎,吾曹》時,被一個歷史細節深深震撼:張嗣瀛院士為研制我國第一代反坦克導彈“紅箭73”,每天清早從沈陽最南端的東北工學院,騎車到最北端的兵工廠,往返50公里,數百個日夜從未間斷。舞臺上,他們用持續轉動的車輪剪影,讓“不息”二字有了心跳和溫度。“真正的科學家精神是一種樸素、堅定的探索,是在國家需要時看見自己,更在無人看見時能夠發現自己。”馮文向說。
北京郵電大學的張天華,在排練《與光同行》的過程中,反復思索通信專家葉培大那句“做學問要真刀真槍,學術界共事要五湖四海”的深意,感受著話語背后那份求真務實、開拓進取的精神追求。當他飾演青年葉培大時,劇本中“女媧補天”這句臺詞的加入,源自對歷史真實的追溯。起初,這只是象征性的表達,直到他們邀請曾與葉老共事的校長回憶863計劃往事,才真正明白背后的沉重——在國家當時的高科技發展藍圖中,通信領域竟然是一片空白。“一個沒有通信的現代化國家,就像沒有神經系統的身體。”從此,“女媧補天”不再只是一句浪漫的比喻,而成為那一代科學家為祖國補全科技藍天的莊嚴誓言與真實寫照。
這些動人的舞臺劇,并未將科學前輩塑造成完美的豐碑,而是褪去英雄光環,展現了他們作為血肉之軀的真實情感與內心糾葛。在《雕蟲滄桑》中,李墨涵飾演周堯時,舞臺燈光驟然亮起,劇中女兒靜芋積壓多年的委屈瞬間爆發:“我生病的時候你在哪?你還記得我的生日嗎?你還是我們的爸爸嗎?”
這一幕深深震撼了身為大學生演員的李墨涵。他心中了然,老先生的時間,全都奉獻給了祖國的昆蟲研究事業——哪怕身處絕境,也要借著微光鉆研小麥吸漿蟲。“他的愛從未消失,只是把對小家的虧欠,毫無保留地傾注給了大家,傾注給了千千萬萬像他女兒一樣不該挨餓的家庭。”李墨涵感慨道。
當戲服褪去 精神已成人生底色
真正的傳承,發生在聚光燈熄滅之后。當青年們脫下戲服,他們發現,那些傾注過深情與思考的角色,已悄然重塑了自己的人生坐標。
李承桓的轉變,發生在一個孩子登上舞臺之后。演出結束,一個小觀眾被媽媽抱著,認真地對他說:“袁爺爺,您是我的榜樣。”他當場紅了眼眶。“排練苦,但像他那樣把一件事當成一生的事業,太難了。”他下定決心,這份理解不能只留在舞臺上。此后,他帶領團隊走進田間地頭直播助農,與農學院同學一起“把論文寫在大地上”。
中南大學的史天睿在扮演醫學家張孝騫時,一根拐棍成了他理解角色的鑰匙。通過這根拐棍,他觸摸到張老晚年聽力下降卻仍剪短聽診器皮管以便聽清的患者,感受到一位醫者“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一生。這讓他對“好醫生”三個字,有了重于千鈞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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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愷伊在劇中飾演科學家李士豪的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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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愷伊在講述李士豪教授的不斷“逆流”,不斷奮斗的精神
大連理工大學的戚愷伊在《士者豪情》中飾演李士豪教授的女兒。兩年間,她不斷回望父親“逆流而上”的一生:從海外學成后毅然回國,放棄國民政府要職投身革命,告別南京奔赴東北創辦大學……“他不是為了被人看見劈波斬浪的身影,只為抵達心中那個國家富強的彼岸。”這份“逆流”的精神,也賦予了她“中流擊水”的勇氣。她對中國科協之聲說:“作為新時代的建工青年,我們同樣肩負著復興的使命。無論是逆水行舟,還是乘風破浪,只要心懷這份士者豪情,我們必將永不止步。”
不止一位參與演出和宣講的青年學子表示,他們在演繹中完成了一次從“外在模仿”到“內在認同”的轉變。從鉆研史料、揣摩角色,到反復打磨講稿,科學家在他們心中不再只是教科書上的名字,而是變得可感、可觸、可對話的“前輩學長”。
從劇場到山河“星火”正在燎原
“科學家精神青年說”的啟動,他們通過分享創排的體驗、幕后的動人故事,以平實真摯的青春語言,讓科學家精神在同齡人之間激起真實的回響。
河海大學的梁策和團隊在創排《嚴愷》時,經歷了與嚴愷先生當年創辦華東水利學院“極度相似的旅程”:零經驗、零基礎、零劇本。他們在南京酷暑中每天排練超過12小時,自己修改劇本、淘換道具。最終,這部由“一顆想講好故事的心”凝聚而成的作品,不僅完成了三校區巡演,其改編版更登上網絡思政大課,與300多家媒體的報道一同,將科學家精神傳遞到更遠方。
清華大學《馬蘭花開》已綻放十二載,先后有800余名學生加入劇組,許多人最終“選擇去往祖國最需要的地方”。扮演許鹿希的彭弋航說,這朵用生命澆灌的馬蘭花,已不再只開放在歷史的戈壁灘或舞臺燈光下,“而是真正開放在了我們每一個人心中”。
“推動成立大學生科學家精神宣講團,就是要讓舞臺故事走出校園劇場,讓大師事跡引領學子成長,激發青年為科技自立自強奮斗。”中國科協青少年科技中心主任辛兵說。
為保障高校大學生科學家精神宣講團長效運轉,中國科協青少年科技中心專門出臺了《大學生科學家精神宣講團建設指南(試行)》,“用科學大師嚴謹求實的作風形象樹立‘學術高線’,用一些違反學術道德的典型案例明晰‘學術底線’”,從而將弘揚科學家精神與日常學風建設緊密結合。
從舞臺到講臺,從演繹到言說,從心動到行動,這是一場跨越時空的青春接力。當青年們不再只是科學家精神的旁觀者或扮演者,而成為它的闡釋者、踐行者和傳播者時,那些曾經照亮共和國歷程的星光,便真正注入了新時代的脈搏。
正如青年宣講員們所說,“舞臺的燈光終會熄滅,但精神的火光永不落幕。”此刻,火光正旺,前路可期。
采訪手記 | 當青年成為“橋”與“土”
“科學家精神青年說”的舞臺,是一場青年與先輩之間的精神對話。
大連理工的戚愷伊談及李士豪教授時,反復揣摩兩個“逆行”的時刻:從繁華都市毅然北上,在艱苦之地為新中國“奠基”一所大學;作為項目帶頭人,在榮譽面前選擇“逆流而過,而江水無痕”,將署名機會讓予后人。“他甘為鋪路石,不為留名,只為抵達心中那個彼岸。”這份理解,讓表演不只是“扮演”,更像是一次精神的“返鄉”。
更深的觸動,來自科學與人生的“隱喻”在青年心中落地生根。在講述橋梁專家茅以升的《先生與橋》中,參與的學生說:“我們劇組本身,就在學習建一座‘橋’——通往科學家精神的橋。”他們的感悟質樸:“從茅先生開始,一代代科學家在不同土壤上創造奇跡。今天,當我脫下戲服,這段‘成為土’的經歷,成了我的精神底色。我可能無緣主持一座宏偉的大橋,但我愿成為祖國需要之處,最踏實的一捧土壤。”
這一刻我恍然,真正的傳承絕非復刻,而是一場“以己為橋”的抵達與“化身為土”的接續。當青年們被科學前輩的精神照亮,他們便也決心,讓自己成為那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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