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華棟：敦煌的世俗場景與洞窟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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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敦者大也，煌者盛也，這是漢語的解釋。還有一個解釋，敦煌是古代在這里生活的羌人的發音音譯。

我來過很多次敦煌，沒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從上大學時暑期和同學結伴而行到達這里開始，三十多年里，隔三四年就會來一趟。每一次，必要看幾個敦煌洞窟。這一次來不太想看洞窟了。家里關于敦煌洞窟的書有不少，大型畫冊也有。現在來到敦煌，除非有學術方面的特殊支持，可以看到一些特窟。不然，跟隨大批游客隨大流，是看不到太多石窟的，因為敦煌研究院要把它們盡量保護起來，人的呼吸中二氧化碳太多，對洞窟壁畫有損傷。

“在敦煌怎么轉？”朋友熱情地問我。我說，這一次不去莫高窟了，驅車在四周看看敦煌廣大的地理環境吧。朋友說：“那好，上午去鳴沙山上看戈壁，傍晚去看月牙泉看泉水，才有感覺。”從敦煌市區出發，我們直奔莫高窟。車子在敦煌莫高窟附近的黃土沙梁子上狂奔，先抵達三危山的腳下。三危山是莫高窟的屏障，位于敦煌市東南方向20多公里的地方，并不高大，卻很管用，沒有它的存在，莫高窟會受到風沙的更大侵蝕。三危山，顧名思義就是有三座山峰像是危險的崖壁一樣搖搖欲墜，因而得名。當年，樂僔和尚就是看到了三危山上的霞光萬丈，恰似三座大佛，產生在附近開鑿洞窟的愿想。我們盡量向三危山的高處靠近，這樣才可以一覽莫高窟周邊的環境。從三危山較高的地方，確實可以看到，莫高窟就像是藏寶的絕佳之處，隱身于一條被河流和地質作用沖刷出來深溝之中，那里楊樹、柳樹成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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敦煌莫高窟，現在已經是一個文化圣地。夏天里，來這里的游客非常多。敦煌學也由此成為一門顯學。很多初次來到敦煌的人，都會問：為什么敦煌莫高窟會出現在這個地方？為什么這里荒涼、交通不便，卻成了中國中古時期延續一千多年，一直到當代又再度復興的佛教藝術和人類文化交融的寶藏之地？答案就在眼前。我在三危山的高處看過去，就能看到，敦煌莫高窟就是這片荒涼之地中的一塊綠色寶石。黨河蜿蜒而過，使得莫高窟前面形成了一片綠洲，正是這綠洲，孕育了敦煌莫高窟的藝術與文化。

這時，敦煌研究院的一位老友給我打電話。幾句話之后，我決定，還是要去莫高窟再轉一轉。這一次，肯定能看幾個特窟了，誰讓我本身就是寫過敦煌的人呢。到了莫高窟，這一切就實現了。人都來了，還是要再次朝拜這一文化圣地。在朋友的熱情引領下，在莫高窟的參訪成了一次意外的收獲。而這個巨大的收獲，直接促成我寫出了小說《敦煌七窟》，這是后話了。看完了五個比較獨特的洞窟，就在敦煌研究院吃工作餐。

到了傍晚，我們前往鳴沙山和月牙泉。那時，已經過了下午5點鐘。太陽還在西沉，可景區已經關門。甘肅的朋友在當地朋友多，我們仍舊可以上到鳴沙山上，先去俯瞰月牙泉。鳴沙山是一座由沙子構成的山丘。每當風吹過去，山上的沙礫會發出響動，因而得名“鳴沙山”。在鳴沙山上，我望向月牙泉，不禁驚呼，這月牙泉就像是鳴沙山所守護的一個躺在那里安睡的大美人。這簡直太神奇了。大漠邊緣，就是一彎清澈的泉水，且常年不會干涸，也永遠都沒有枯竭。這是怎么回事？這是因為，祁連山的冰雪融水滲入地下，成為地下水，一直潛伏到鳴沙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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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了月牙泉，我們回到敦煌市。夜幕降臨，敦煌夜市是非常熱鬧的。從西寧一路到敦煌，走了四五天了，敦煌還有些都市的樣子。這里的人就很多了，加上來往的游人，市區里保持在20萬至30萬人的樣子。敦煌夜市是一條大街。主要賣燒烤和各種小吃面食。吆喝聲此起彼伏，招攬生意的店家非常熱情，我們選了一家吃烤肉串。

大快朵頤咬著羊肉串，吃著涼粉、黃面，我眼前的世俗生活的熱鬧讓我想到，敦煌莫高窟中之所以留下了千年珍寶，那些藝術繪畫、雕塑，假如沒有從古代到今天的敦煌市區世俗社會的繁榮發展，是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工匠和藝人，能夠前來敦煌進行創造，也就不會有敦煌莫高窟的藝術存在了。于是，恍惚間，我感覺似乎置身于從西晉到隋唐時期，敦煌莫高窟在絲綢之路上繁榮的景象之中。周圍所有的店鋪，都變成了時間中的風景，人們的衣著變成了中國古代時期的衣著，一起穿越了千年。

原標題：《邱華棟：敦煌的世俗場景與洞窟世界》

欄目編輯：史佳林

文字編輯：金暉 錢衛

本文作者：邱華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