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80年,一份來自日本的提議,悄然擺在了大清總理衙門的案頭。
內容聽著相當不錯,日本愿意將剛剛吞并的琉球王國一分為二,把南邊的宮古、八重山群島,“歸還”給大清。
清廷里,不少大臣動了心,覺得能拿回一點總比什么都沒有強。
主持大局的李鴻章,卻在反復權衡后,緩緩吐出了兩個字,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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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聲“不要”,在當時許多人看來,是不可理喻的軟弱。
可如果撥開歷史的迷霧,你會發現,這聲拒絕的背后,藏著日本一盤算計精密的棋局,也浸透著一群亡國之臣的血與淚。
李鴻章拒絕的,遠不止是幾座荒島,而是一個足以讓大清國門洞開,并親手為琉球寫下死亡證明的致命圈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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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夾在中國與日本之間的海島王國,自明朝洪武年間起,就長期向中原王朝朝貢,接受冊封。
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是個“海外小中華”。
但地理位置決定了它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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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1609年,日本南部的薩摩藩就曾出兵入侵琉球,強迫它暗中向自己稱臣,繳納貢賦。
從那時起,琉球國王就開始了走鋼絲般的日子,明面上,他是大清皇帝的忠實藩屬;暗地里,他必須應付薩摩藩的盤剝與控制。
哪一邊都得罪不起。
這種脆弱的平衡,在1871年的“牡丹社事件”后,被徹底打破。
一艘琉球貢船在臺灣南部遭遇海難,54名船員被當地原住民殺害。
這本是一場地方沖突,卻被剛剛完成明治維新、國力大增的日本當成了絕佳的借口。
日本宣稱這些琉球人是“日本屬民”,悍然出兵臺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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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大清,對近代國際法一知半解,在外交交涉中昏招迭出。
總理衙門的一位大臣毛昶熙,說了一句“殺人者皆屬生番,故且置之化外”,本意是說原住民不歸清廷直接管轄,卻被日本人曲解為清朝承認放棄對臺灣部分地區的主權。
最終,在英美等國的“調停”下,清廷被迫與日本簽訂《北京專條》。
條約里,不僅將日本的出兵定性為“保民義舉”,還賠了五十萬兩白銀。
這筆錢,等于是在國際法上,默認了日本有權為琉球“出頭”,為日后吞并琉球埋下了最致命的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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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法理上的借口,日本的動作越來越大膽。
1879年春天,日軍包圍琉球王宮首里城,將末代國王尚泰強行帶往東京軟禁。
一個存在了四百多年的王國,就這樣在一夜之間,從地圖上被抹去,變成了日本的“沖繩縣”。
消息傳來,大清措手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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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國力空虛,西北戰事未平,沿海防務薄弱,根本沒有底氣與日本全面開戰。
無奈之下,只能寄希望于外交調停,甚至請來訪的美國前總統格蘭特出面斡旋。
正是在這種背景下,日本拋出了那個看似“慷慨”的“分島方案”。
方案的核心很簡單,琉球群島,以沖繩本島為界,往北歸日本;南邊的宮古、八重山等島嶼,送給大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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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份“慷慨”的背后,藏著真正的殺招——作為交換,日本要求清廷修改《中日修好條規》,給予日本和西方列強同等的“最惠國待遇”。
這才是日本人真正的目的。
用幾座土地貧瘠、幾乎無法自給自足的荒島,換取一張可以長驅直入、傾銷商品的中國市場永久門票。
李鴻章看穿了這盤棋。
他給朝廷的奏折里,把日本人的算盤剖析得清清楚楚。
首先,日本要的是“法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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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場赤裸裸的侵略,就這么被洗白了。
這幾個島是燙手的山芋。
李鴻章自己都說,“以有用之兵餉,守甌脫不毛之地,勞費正自無窮。”
大清要是接了,每年得花大筆銀子派兵駐守,補給全靠大陸運送,是個十足的無底洞。
怎么算,都是日本穩賺不賠。
李鴻章一針見血地指出,日本此舉是“義始利終”——表面上講道義,骨子里全是算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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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李鴻章與日本人在談判桌上斗智斗勇時,一群真正的受害者,正在北京城里絕望地奔走。
琉球使臣向德宏,在國破后,剃發改裝,扮成中國商人,九死一生,從福州輾轉來到天津求救。
他是國王尚泰的姐夫。
當李鴻章將日本的“分島方案”告知他時,這位流亡的使臣沒有感激,而是直接跪倒在地,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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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宮古、八重山那幾個島根本養不活人,所有衣食都得從本島運來。
接受這個方案,就等于親手給自己的國家判了死刑。
北京城里,還有另一位琉球人,正準備用生命寫下最后的請愿。
他叫林世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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亡國后,他也秘密來到北京。
從1879年到1880年,他與向德宏等人一道,一次次向總理衙門遞交請愿書,前后共九份。
他們甚至守在東華門外,看見有大臣上朝,便長跪于地,哭訴亡國之痛。
1880年11月,最壞的消息傳來,總理衙門與日本公使宍戶璣草簽了分島協議。
對林世功而言,這意味著琉球復國之路,被徹底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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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月20日清晨,天色未亮,林世功寫完了他一生中最后一份奏折,里面有一句話,“一死泣請天恩,迅賜救亡存國,以全臣節。”
寫完,他把奏折托付給同伴,獨自走向總理衙門。
然后在門外的大街上,拔刀自刎。
這位年僅三十八歲的讀書人,留下了一首絕命詩,“古來忠孝幾人全,憂國思家已五年。一死猶期存社稷,高堂專賴弟兄賢。”
林世功的死,震動了北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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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深居宮中的慈禧太后聽聞后,也嘆息道,“此誠忠臣也,實屬可憫。”
一個讀書人的鮮血,沒能喚回一個王國,卻喚醒了清廷最后的猶豫。
它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李鴻章下定了最后的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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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功死后兩天,總理衙門宣布,分島協議,暫緩簽字。
日本公使宍戶璣在北京苦等了兩個月,始終沒等到簽字的消息。
1881年初,他憤而回國,談判就此破裂。
李鴻章的拒絕,為琉球問題在法理上保留了一絲懸念。
但現實的力量對比,并不會因此改變。
日本迅速加強了對琉球的控制,推行同化政策,琉球語被定為“方言”,島嶼的歷史記憶被系統性地改寫。
后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了。
1894年,甲午戰爭爆發,大清慘敗。
《馬關條約》簽訂,連自己的臺灣、澎湖都保不住,又何談琉球?
李鴻章作為主簽代表,在日本下關,簽下了那份屈辱的條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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條約中,琉球二字,再也無人提及。
它被默認成了一個既定事實。
向德宏終身沒有再回到故土,最終客死福州。
而林世功,則長眠于通州張家灣的琉球國墓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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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聲“不要”,沒能改變結局,但它和一位書生的鮮血一起,為一段弱國外交,留下了最后的風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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