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紙圣手駕鶴去——追憶國家級非遺傳承人王桂英老師 | 孫蘭放

民間工藝美術家、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徐州剪紙代表性傳承人，王桂英先生于2025年12月23日凌晨5點，在新沂市合溝鎮八楊村家中溘然去世，享年85歲。

噩耗傳來，我為失去一位德高望重，德藝雙馨的藝術大師刺骨痛心，哀痛欲絕！

沉痛的心情平復后，開始追憶我與先生的相識與相知。

為了寫先生，我上百次到家中采訪，十多次與拍攝“四季”的記者馬凱臻聯系，或在一起討論，或電話交流寫先生傳記的有關問題。為了出書，我還接觸了鎮里、市里的有關領導。

我研究先生，研究先生的剪紙，觀察先生的日常及其生存狀態，看到先生的物質貧窮，精神富有，體會先生勤勞節儉，熱愛生活，積極樂觀，想到先生忠誠守護中國民間工藝美術，為新沂藝壇、合溝文化帶來的無限榮光……如放電影般，在腦海里不斷浮現。

（一）我與先生以及《王桂英的剪紙人生》

2009年3月18日，我開始走近先生，走進先生家里，走近先生的剪紙作品。我所在的合溝中學離先生家不過300米，每天我都到她家坐上一兩個小時，聽先生講故事、看作品、看獲獎證書、看先生剪紙、看先生的生存狀態，體會其心理狀態，等等這些，我都如實記錄下來。到8月底，《王桂英的剪紙人生》的初稿已基本完成。

時任合溝鎮宣傳科科長劉士軍知道我寫先生，報告給時任合溝鎮黨委書記劉東亮，劉書記對此很感興趣，覺得這很有意義，又報給新沂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領導們認為，出此書是新沂市文化界的一件大事、喜事，非常重視，研究決定，政府出資讓該書出版發行，作為國慶60周年的獻禮。

2009年9月底，該書由中國礦業大學出版社出版發行，新書面世。

（二）78載光陰，?紅紙剪出生命史詩?

王桂英先生，七歲開始剪紙，父親留下的木雕海棠圖案，母親留下的童帽花紋是她的啟蒙素材；二十歲起，以剪紙謀生，在合溝鎮的晨昏里將生活淬煉成藝術。

先生她剪《農家》的炊煙，剪《爆米花》的聲響，更剪盡命運的坎坷：她幼失雙親、中年喪子、暮年失伴，卻始終以紅紙為盾，將苦難化作牧歌般的抒情，剪出生活的七色光彩和人生的窮通命運。

王桂英先生的剪紙特點：粗獷古拙的線條、寫意傳神的造型，以及充滿農村生產生活氣息的題材?，后來題材范圍不斷擴大，國家層面的政治、經濟、文化、體育等等各種題材都剪。先生的剪紙代表徐州剪紙。先生的剪紙是寫意的鄉土藝術，更是她消解命運多舛的靈物，表現她生命的存在。

先生的一生，剪刀為筆、紅紙為卷，用78載光陰，剪出了民間藝術的永恒華章。

人活著總要說話，先生的剪紙，就如和剪刀說話，如吟唱鄉謠，如與親友拉呱般撫慰心靈。

2001年12月，徐州電視臺記者馬凱臻，跟蹤一年拍攝王桂英先生紀錄片，后來上海衛視紀實頻道記者介入拍攝兩次，后期導演范偉杰剪輯制作，名為《干媽》的記錄片完成。2002年6月在上海國際電影節上，紀錄片《干媽》榮獲國際白玉蘭獎。同年冬，在新加坡國立大學藝術中心舉行的第7屆亞洲電影獎的頒獎典禮上，《干媽》再次從亞洲14個國家和地區的1300多個節目中脫穎而出，獲得了紀錄片大獎。

2001年至2002年，在拍“四季”《干媽》的同時，又舉辦兩次大型展覽：在徐州博物館舉辦《四季——民間藝術家王桂英的生活與藝術》展，和2002在上海杰·畫廊舉辦的《王桂英剪紙藝術》展，兩次展覽均獲藝術專家們的一致高度評價。

王桂英先生的作品，曾在《北京周報》、《藝術狀態》、《江蘇書刊》、《中國農民報》等多家報刊發表。其中《說書》、《爆米花》、《農家》等15幅作品被中國美術館收藏，成為記錄中國鄉土社會的視覺史詩。

王桂英先生1995年9月，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中國民間藝術家協會授予她“民間工藝美術家”的稱號；2009年6月，先生被國家文旅部確定為“國家級非遺代表性傳承人”。2021年，王桂英先生的珍貴音像資料，被國家文旅部非遺司收藏，永久保存。

（三）在農家的泥土中，樹立精神豐碑?

王桂英先生，住草屋時剪，住瓦房時剪；還債時剪，獲獎時剪。聯合國教科文組織授予的“民間工藝美術家”稱號，未能改變她清晨喂雞、午后剪紙的日常。簡陋的堂屋，堆著未裝裱的成沓剪紙，煤球爐旁鋪滿剪紙新作。她用最樸素的工具，在物質極度匱乏中筑起精神的瓊樓玉宇。

在王桂英先生的剪紙人生中，明顯體現三種對立的東西：人生的極大不幸，對生活的熱情樂觀；物質上的極其貧困，對精神上的非常富有；作品的原始生命，對畫面具有的強烈現代感。特別物質貧窮，對精神富有更為明顯，王桂英先生一生貧窮，但她始終熱愛剪紙，享受剪紙給她帶來的樂趣。上世紀80年代邳縣文化館館長顏廷芳發現她的剪紙天賦，積極推薦其作品發表，后獲獎無數，但沒有改變生活，她仍然極其貧窮。

2009年她用紅布一次剪了兩幅作品《我的一生》，北京有熱愛收藏的人士出大價錢要買這幅作品，她沒有賣，而第二年，她竟能無償地將其中一幅捐給了新沂市博物館收藏。

?（四）永不褪色的藝術和精神傳承?

王桂英先生，自2009年被評為國家級非遺傳承人，她更加自信，更加努力，決心要帶好徒弟，教好學生，將剪紙藝術傳承并發揚光大。

王先生先后收的徒弟有：郭裕文、李漢玉、韓瑞紅、于敏、宋波、馮珍珍、劉雪麗、劉冠玉、沈克萍、胡婕、劉智晗和陳怡璇。這些徒弟中，有的已被評為省、市非遺傳承人。

20多年來，王先生在學校教的剪紙班學生，更是桃李滿天下，她沒有辜負國家級非遺傳承人的榮譽與使命！

從合溝鄉展，到上海畫廊，從邳縣人大代表到國家級非遺傳承人，她始終記得“剪紙是活命的根”。如今，館藏的作品仍在訴說一個真理：真正的藝術不在殿堂，而在那雙布滿老繭卻靈巧如蝶的手上。

尊敬的王先生，您剪的鳳凰已飛向永恒，您剪的游龍已進入歷史，您教的徒弟和學生們將化悲痛為力量，學習繼承和發揚您的精湛藝術，與高尚的精神品質！

尊敬的王先生，您也教會了我們：生命和生活可以如剪紙般，縱使千瘡百孔，亦能綻放出最熱烈的紅。

尊敬的王先生，我們永遠懷念您，銘記您！新沂乃至徐州將會有更多的孩子們喜歡剪紙，學習剪紙，會很有成績。您后繼有人，事業有傳！

圣手雖去，藝術永存。德藝雙馨的剪紙大師，王桂英先生，安息！

（2025年12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