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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多久沒有看過電視了?但是提起電視節目主持人,你的眼前是不是還是會立馬浮現出那些熟悉的面孔?對于上海以及江浙一帶的觀眾而言,陳辰就是其中的代表之一。
回想2000年初,那是一個電視行業發展的黃金時代。那時,在上海外國語大學讀國際新聞專業大三的陳辰,到上海電視臺一檔少兒英語教育節目當實習主持人,非科班出身的她身上有著為觀眾喜愛的真實和靈動。從《新娛樂在線》《娛樂星天地》等報道類欄目,到《我型我秀》《加油!好男兒》等多檔大型選秀節目,陳辰在熒屏中一步步嶄露頭角。
二十幾年過去,陳辰依然活躍在一線工作崗位。她如今是上海電視臺首席主持人,也是《閃亮的名字》《未來中國》等多檔大型欄目的制片人。最近,她剛剛獲得中國播音主持領域國家級最高獎項——第三屆中國播音主持“金聲獎”的優秀電視播音員主持人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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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辰獲得“金聲獎”。(圖/受訪者供圖)
前不久播出的綜藝《令人心動的offer》第七季里,陳辰作為帶教老師之一,出現在一群00后傳媒實習生之間。她會第一時間抱住從主播臺上下來的實習生,安慰對方因失誤而沮喪的情緒,“你不用把‘第一’變成一個標簽”;她會被大膽說出野心的年輕一代所打動,想要保護一下孩子們,“怕他們吃虧”。
在陳辰眼里,電視行業確實是變了,大家看電視的習慣也變了,想要進入這個行業的年輕人,都要歷盡愈發殘酷的篩選機制,才能獲得一張寶貴的入場券。但從大屏到小屏,在這個提倡“活人感”的時代里,大家對于優質內容和真實表達的訴求,似乎從來沒有變過。
陳辰形容主持這份工作,就像是請人到家里來做客,她要妥帖安排好一切,她習慣了體面示人和照顧所有人的情緒。但隨著自己轉型成制片人,也在生活里成為兩個孩子的母親,她慢慢放松下來,“當人生確定的支點越來越多了,一兩處失敗了就也沒什么,就是用一種打游戲的心態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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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辰作為制片人、總導演,在節目《時間的答卷》里對話航天員聶海勝。(圖/受訪者供圖)
每代人都想闖進去,但門不一樣了
早在綜藝《令人心動的offer》傳出消息要聚焦傳媒專業時,網絡上就一度有人期待、有人唱衰。在文科整體不被看好、傳統媒體式微的年代,有多少畢業生還能夠進入東方衛視,成為主播臺上的一名新生主播,乃至有一檔自己的節目?而這也恰恰說明了本季節目區別于過往的激烈競爭和選手“廝殺”。
在陳辰眼里,每一代年輕人都可以說是來整頓職場的,但每一代人面臨的具體處境又很不一樣: “我畢業時是電視輝煌的時代,節目也比較多,我很幸運,沒有進到這個‘卷’的通道里。但offer(指《令人心動的offer》節目)里的年輕人,都在一條通道里,最后勝出的就只有那百分之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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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辰作為帶教老師在節目中。(圖/《令人心動的offer》第七季)
時間回到2001年。當同班同學爭相去外企應聘或做同傳翻譯的時候,陳辰其實也想和他們一樣,成為一名白領。她到上海電視臺《小太陽俱樂部》做實習主持,只是抱著賺零花錢的心態,“因為我學的是國際新聞,英語比較好,做這類英語教學的欄目,能比較快地針對不同題目想出各種內容,這才有了這個機會。”
陳辰回憶起當初做節目的狀態,非常“野生”。導演告訴她一個主題,剩下都是她去翻教材,很像如今在網上教英語的自媒體博主。導演說:“把鏡頭想象成男朋友,放松聊”。鏡頭一開,陳辰就順著自己的邏輯,和電視前的小朋友大朋友“聊起天來”。
那段時間,陳辰一天可以錄十五期節目,一個月錄兩天,就能掙到六千塊錢。這是她當時最滿足的事情。區別于播音主持科班出身的人,娃娃臉的陳辰自帶親切感。她打了個比方:“沒有經過訓練的人,就像是一顆生土豆,廚師可能會更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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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輕的陳辰在節目里教孩子們英語。(圖/《小太陽俱樂部》)
但如今,在求職綜藝節目里,少有實習生有陳辰當初入行時的那般放松。比如,最后拿到第一名的龐錚,畢業后已經做了一段時間的直播帶貨,她把上節目當成自己最后一次進傳統媒體的機會。
陳辰覺得:“這群00后專業儲備很強,審美能力也都在線,身上還有那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拼勁和勇敢;當然,你也可以看到他們身上有你我曾經的那種焦慮和迷茫,這種情緒是類似的。”
所以,當背著“中傳播音第一名”名號的李宇嘉從失誤頻出的主播臺下來的時候,陳辰下意識地去擁抱了一下她,“因為這些錯誤我當初都經歷過,就是你嘴巴還在動,但是腦子已經完全亂了,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感覺。”
陳辰會想起自己當年從杭州寄宿制的中學一路考到上海的過程。作為“好學生”,每一次考試她都想拿第一,但是真正進入社會之后,可能沒有人會在意這個成績。在經驗尚淺、摸爬滾打的階段,那種失落感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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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辰在節目里擁抱從主播臺上下來的實習生李宇嘉。(圖/《令人心動的offer》第七季)
在準備上節目的時候,陳辰曾經也在想自己要不要做一些功課,給大家傳授一些所謂的專業知識,但導演告訴她:“你就真誠做自己。”帶著這種真誠,陳辰成了實習生們眼里最親切的“陳辰媽媽”。
節目內外,她和大家分享自己剛出道時被化妝師嫌棄臉胖的經歷。那時,有人在BBS上留言說她像比薩,她去回復人家:“我還是個無邊比薩。” 她打趣同為帶教老師的柏栩栩,十八年前目送他離開第一個舞臺(《加油!好男兒》),然后他進了東方衛視當主播。大家都“混”熟了后,很多觀眾看完節目嗑上節目里的CP,會來問陳辰:“這兩位,是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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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辰搭檔曹可凡,主持《加油!好男兒》。(圖/受訪者供圖)
當然,每次看到不掩飾自己欲望的年輕人們直白地去爭取一個機會時,陳辰也會帶著過來人的心態,代入“媽媽”的角色,擔心他們在復雜的人情世故里受到傷害。但無論是節目里還是現實中,陳辰依然覺得:“這一代年輕人,比當年的我們更成熟,更懂得自己想要什么。”
從克制的烘托者,到主動的爭取者
也許是環境規訓所致,也許是習慣了不叛逆的生活,陳辰覺得她沒辦法像節目里的實習生們那樣,在很年輕的時候,就在工作中去表露自己的情緒和觀點。在很長一段時間里,她一直在扮演一個克制而體面的烘托者的角色。
比如,在《加油!好男兒》的主持里,每周有一次大直播,遇上特別節目時,還有約兩小時的直播。一方面,這種高強度的實戰演練給陳辰帶來了能力和經驗上的巨大提升;另一方面,由于長期沉浸其中,年輕的陳辰和選手們的關系也愈發緊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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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辰和好男兒選手們在一起。(圖/受訪者供圖)
雖然過去多年,但是陳辰依然記得節目的很多細節。比如導演組在沈陽小館子吃飯時偶遇隔壁桌吃飯的井柏然,覺得他形象很好,就把人“拐”上了節目;馬天宇是個很容易緊張的孩子,“手上的繭子很厚,小小年紀就干了很多活,扛起家庭責任”。
“有一次是上海組的選手淘汰賽,包含王傳君在內,一幫人在臺上送走另一個選手,他們集體捏著鼻子轉圈圈,因為這位選手來面試時就表演了這個技能。現在想很好笑,但當時,升降臺一啟動,大家都哭慘了。導演組就會覺得我要忍住,要少說話,多說多錯,一個主持人嘛,不能太搶戲。”但那種舍不得的情緒太濃烈了,陳辰要不斷壓住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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演員王傳君也是好男兒出身。(圖/新浪娛樂)
《加油!好男兒》之后,隨著在更多大型節目或晚會里主持,步入30歲的陳辰也有了更多的想法,但她一直都沒有去爭取過自己感興趣的工作,“如果活兒沒有落在我身上,我會去合理化這個決定,比如可能別人更適合。”
后來,陳辰做了一檔叫《陳辰全明星》的訪談類節目,促使她去思考自己的職業轉型,“一檔以我名字命名的節目,一開始我不是制片人,但我想,我能做更多的事情。我就開始寫方案,去反復爭取,經歷了很多波折。”
2017年,節目改版成《陳辰全民星》,從單人訪談變成了大型演播室節目,也將視角對準了更多平凡人,陳辰終于做成了一件她真正想做的事。
從主持人轉型做制片人,是一個需要統籌方案、招商、立項、錄制等各個步驟的復雜工作,陳辰在其中逐漸找到了努力做事的動力,就是把腦子里的很多想法付諸行動,去享受那個爭取的過程,“努力不一定能達到目標,但不做事,它就一定不會發生。”
比如,陳辰制作過一檔名為《閃亮的名字》的英雄類綜藝節目,從定位來看,節目并非是要把英雄人物塑造成宣傳畫上高高在上的人,而是要展現其中有血有肉的部分。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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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辰和藏羚羊保護者在節目里。(圖/受訪者供圖)
“那時很流行用明星去做類似重走英雄路的紀實拍攝,但我覺得這種模式行不通。比如我們去呈現索南達杰這樣藏羚羊保護先驅者的事跡,就讓一個明星去藏區兩天,這不就是旅游嗎?后來,我們團隊提出了一個大膽的方式,讓合適的明星來演繹英雄人物的內心世界,展現他們的抉擇時刻,再加上一些跨時空的對話元素。”
在當時,這是一個很新的制作方式,陳辰提報上去,那么多領導里,只有一個人支持,大部分人都覺得“不成立,這是兩層皮”。
不知道哪里來的勇氣,在那么多爭議中,陳辰和團隊很堅定地要去試一下。后來播出的片子里,蒲巴甲扮演了索南達杰的角色,還原了藏羚羊被殘忍獵殺時的痛苦和憤怒情緒。節目還請到了劉奕君、宋軼等演員,把多位英雄人物的生活細節和細膩情感刻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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蒲巴甲在《閃亮的名字》中飾演索南達杰。(圖/受訪者供圖)
回顧自己的30多歲,陳辰覺得,遇到瓶頸是難免的,新人的光環和毛邊感已經被精修完了,她似乎要照著某條路徑,蛻變成端莊的“青衣”型的主持人。但她清楚自己真正的想法在于,她需要一檔真正能觸動自己的欄目,想要更多地掌控自己的人生。
陳辰果斷地轉變,去成為一名“主動爭取”的制片人。從此,另一扇門在她的眼前打開。
20年后,大家又愛上了“活人感”
最近這兩年,陳辰發現,“活人感”被大家頻頻提及。作為一名資深電視人,她對這個詞語一點都不陌生。
打開二十年前的綜藝節目,鏡頭一開就是直播:音樂選秀節目《我型我秀》里,遍地都是全開麥的選手;《陳辰全明星》的第一期節目,就請到了王朔和韓寒去陳辰家吃飯,兩臺攝像機簡單架起,陳辰就燒了一頓飯。
前段時間,陳辰和戴軍錄了一期視頻播客,他們一邊吃飯,一邊提起當下“老式藝人”的翻紅,很多經濟上行期娛樂圈的八卦軼事,都從這些主持人們的嘴里說出來。正如戴軍所言,在那個電視業繁榮的年代,許多藝人來錄節目,沒有團隊層層保護,大家都在一個屋子里化妝、交流,在節目里也非常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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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戴軍聊娛樂圈往事。(圖/B站 陳辰的超越邊界)
陳辰覺得:“現在流行的視頻播客,它和訪談節目還不一樣,就更像是一個大家的聊天局,實際上和二十年前娛樂圈的松弛很像,大家都喜歡這種沒有距離感的帶著一些毛糙的東西。可能我自己也有點變化,從編排精細追求信息密度的節目,轉到現在做起這種內容,還挺好玩的。”
如果說30多歲時,陳辰一心撲在事業上想要去做出更多精致的節目;如今,身處于40多歲的階段,歷經了生育,成為兩個孩子的母親之后,陳辰變得更從容了。
這種從容不是說她對內容探索止步,反而她會更有野心。陳辰的微博名叫“陳辰的尋人啟事”,彼時是為了給訪談節目在社交媒體上找合適的受訪人。如今,她在B站的賬號名是“陳辰的超越邊界”。在經歷了20多年的行業起伏后,陳辰更想從自身出發,去做一些內容上的新嘗試。
她對科技感興趣,就去做了諸如《未來中國》這樣大制作的棚拍綜藝。在offer節目里,她第一次長時間地和00后相處,大家互相釋放的暖意,也會讓她覺得年齡并沒有造成太大的隔閡與差距。就像另一位帶教老師陳魯豫所說:“年輕人都是可愛的、可貴的,但我們也都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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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辰在節目《未來中國》中引入了最前沿的AI科技成果。(圖/受訪者供圖)
陳辰以前覺得拍vlog曬自己的生活有些露怯,因為做節目時已經見證了很多優秀且精彩的人生。但如今,她很享受自己陪著孩子們玩鬧的一天,也會記錄下家庭里的點滴日常。
回想起成為媽媽的過程,陳辰也和無數高齡生育的女性一樣,歷經了“身體被打碎,把七零八落的部件慢慢歸位”的過程。但現在回過頭去看,陳辰覺得:“時間在物理上都會過去,我相信長期主義的東西。”
她和求職綜藝的實習生們聊,其實她的二十歲是很懵懂的,沒有得到那么多人的指導,帶著好學生的思維走到了三十歲,到了四十歲之后,才學會了“爽起來”。
這種爽并非是爽文那種意義的暢快,而是知道你的人生是可以自己掌控的,那些無法掌控的部分,即使失敗了,你也能承受:“就像是造一座房子,即使最后房子被毀掉了,我也不會覺得可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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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辰在視頻播客里對話陳妍希。(圖/B站 陳辰的超越邊界)
采訪的那天,是陳辰丈夫余笛的生日。這個周六,他們早早醒來,吃早飯,送女兒去參加合唱團,然后吃午飯、拍全家福,再一起回家。
晚上回去的路上,孩子們累得睡過去,陳辰在副駕駛輕聲細語地打電話,和我聊著自己的工作過往,丈夫在開車。回家后,迎接她的又是孩子們此起彼伏的聲響。
這是陳辰很滿意的鮮活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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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辰和女兒在一起。(圖/受訪者供圖)
題圖 | 《令人心動的offer》
運營 | 何怡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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