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天行·彩墨丨潑彩凝夜色 筆韻繪香江

12月4日，在香港中環荷李活道明畫廊，當代水墨藝術名家、香港美協主席林天行的跨年個展《夜·香港》拉開了帷幕。據明畫廊相關介紹，《夜·香港》展出逾50張精選作品，風格與其早年的《景象香港》系列創作一脈相承，也是聚焦維港都會與香港的璀璨夜景。開幕前，我收到了開幕酒會的邀請函，但因有他事未能出席。好在展期至2026年1月5日才結束，遂于近日前往觀瞻。此系列水墨作品，呈現了林天行標志性的重彩與彩墨語言，其獨特的水墨視覺效果很具沖擊力。可以說，林天行的重彩、彩墨技法，正在不斷地突破固有的思考慣性與框架，不斷地探索打破筆墨的固有形態，因其在“傳統與創新”上的別開新天，確實令人耳目一新。

《獅山人家》

水墨設色紙本

144x74CM

何謂重彩？又何謂彩墨？傳統重彩畫是中國繪畫中一個古老、嚴謹的畫種，可追溯至敦煌壁畫、唐代工筆人物和青綠山水，唐代張萱《虢國夫人游春圖》、周昉《簪花仕女圖》、宋代王希孟《千里江山圖》和趙佶《瑞鶴圖》等傳世之作就是其中的代表，與寫意水墨組成了中國繪畫的兩大體系。而彩墨畫則是近現代經過中西藝術碰撞后出現的產物——我認為這是一個孕育了千年才出現的新畫種：融合了中國重彩、中國寫意與西畫的技法甚至材料。中國繪畫的要素是筆、水、墨、彩，如傳統重彩水墨的重要特點除了工筆外，就是“彩”。墨與彩本來是根出同源的，但唐代王維說，中國畫以“黑”為上，此審美標準影響深遠，致使在宋元之后追求逸筆草草的文人水墨寫意被視作正宗，“墨分七色”“尚墨弱彩”“五色令人目盲”等觀念深入人心。中國畫中的色彩，逐漸被模糊和淡化，重彩畫與“彩”就這樣被“墨”所壓制，即使今天“墨（黑）”仍然被視為上品。隨著張大千、于非闇等名家和嶺南派、海派不斷地探索、吸收西方繪畫的透視與色彩元素，中國畫中的“彩”在彩墨畫中極大地煥發了生機，在繼承傳統的基礎上不斷地創新，在色、線、墨、肌理上相互交織，使中國畫中的“彩”，大步走在復興的路上。在這條路上，林天行以其獨創風格暨對傳統水墨的現代革新，以及對香港這片土地的深情描繪，使其在中國當代畫壇占據了一席重要位置，是中國彩墨畫壇上極具代表性的畫家。

《中環雨后》

水墨設色紙本

46x34CM

按照董其昌的“南北宗”理論，水墨渲染技法歸為南宗，強調文人畫的“頓悟”，謂之“戲墨”，而將重彩水墨歸為北宗，其繪畫過程仿如“漸修”，過程繁復，其中青綠山水更是“三礬九染”，極需時間與耐心。就所謂的“南北宗”分道而行所帶來的千年流弊，比如關于彩墨的被抑制，黃賓虹說“不學南宗而弊，僅學南宗而亦弊”，可見黃賓虹是主張互為借鑒的。林天行彩墨畫的開創性就在于，他將南北宗的水墨技法與水彩技法、水粉技法融會貫通了，綜合運用了了潑墨、潑彩、撞色、破彩，從而讓畫面具有構圖飽滿、色彩濃烈、富有光的穿透力與節奏感的特征。他甚至還將西方現代繪畫中的印象派、野獸派的色彩與幾何構成運用其上，讓作品呈現出時代的面貌。具體到施“彩”時，他多以中國壁畫的傳統色彩為底色，比如朱砂、石青、石綠、土紅、赭石、鉛丹、藤黃等，以傳統的五行、五方觀念相對應。猶為重要的是，林天行在在綜合運用色彩手段的同時又能表現出水墨畫的獨特意蘊及韻味，在敷色時“用色如用墨”，在反反復復的布色之中貫穿著筆意，筆痕中微妙地傳遞著方向、速度與力量，及轉換、呼應著深淺、厚薄、輕重，體現出了中國畫特有的“逸氣”。

《云來云去》

水墨設色紙本

144x77CM

比如，展出作品中以展覽名稱同名的作品《夜·香港》，描繪了維港兩岸夜色，香江兩岸的高樓大廈與船只航行的燈光交映成輝，維港海面波光粼粼。作品墨韻沉著間蘊藏夜色特有的層次感，色彩斑斕中可見霓虹與萬家燈火的交織。香港知名地標在夜色中若隱若現，雖不刻意寫實，卻能讓觀者覓得熟悉的痕跡。《云來云去》則以奔放的筆觸縱意點染，虛實相生間盡顯筆參造化，宛如一曲悠揚的香江夜歌。作品雖承襲傳統山水“近中遠”三段畫法，卻打破了遠淡近濃的成規，夜間的遠山不見傳統的朦朧感，反而以濃墨重彩顯豁于畫面；中景則巧妙虛化，讓夜色中的中環樓群在霧氣與燈光間更添風姿綽約之態。《獅山人家》中，以奇崛的墨線勾勒山體塊面，敷上蒼青，層層疊疊的墨色不僅顯現山岳峻嶒的肌理，更暗合夜色中光影的漸變透視，頂天立地的雄渾、無堅不摧的力道，大自然與城市的和諧發展，帶給觀者情感共鳴。《街燈》則以墨渲染夜間街道，路燈、交通燈及建筑物的燈光融合，車輛在夜燈下若隱若現；《火樹銀花》描繪了香江的生氣勃勃、煙火璀璨，筆觸縱放，盡顯都會的繁華熱鬧。這些作品，他嫻熟運用潑墨、潑彩、撞色、破彩等多種技法，以水墨線條勾勒城市骨架，再用紛繁的光點表現萬家燈火，使傳統的“夜景”題材煥發出如“白夜”般璀璨奪目的現代光彩，那層層疊加、大小不一的彩色碎片或光點，構建出香港富有音樂般節奏感的畫面感與空靈感。謝赫《畫品》中說“氣韻生動、骨法骨筆、應物象形、隨類賦彩、傳移模寫”，中國當代工筆畫學會副會長、中央美術學院教授蔣采蘋說：中國彩墨實現了“文人水墨畫”無法達到的視覺度，彌補了水墨畫在視覺語言傳達的不足，它強調色、線、墨、肌理的相互交織，實現了與“水墨、色彩”交相輝映的局面。以“六法論”與蔣采蘋所說，鑒照林天行彩墨作品，可謂契合之至。

《維港夜游》

水墨設色紙本

35x45CM

林天行的彩墨作品，可以說是心象與地域的交響。香港，作為林天行居住超過四十年的家園，是他藝術創作的一個核心母題。四十年來，林天行觀察香港，體驗香港，與香港風雨同行，東方明珠的景觀與脈搏早已與他的內心情感、審美理念相融合，他彩墨下的香港，是他獨有的既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的藝術形式。從早期的《景象香港》系列，到近年聚焦的《夜·香港》，他持續用畫筆詠嘆這座城市。他不僅刻畫標志性的維港與太平山，也深情描繪象征香港精神的獅子山，以及尋常的街角與窗景。這些作品源于他長期的感受與記憶，而非簡單寫生，因此畫面充滿了主觀的情感溫度與現代的形式美感。比如《夜·香港》系列，他沒有用大面積的朦朧暈染來表現夜色的“暗”，反而以豐富的彩墨表現香港夜晚的“炫”，著重刻畫香港蒼茫壯偉的夜間山川、樓宇聳立的挺拔及云卷云舒的靈動，還有燈光與星光在畫面中的閃爍，這仿如香港夜色中一個又一個低語的奮斗故事，讓宏大的夜色場景里藏著可觸可感的人文溫度。可以說，《夜·香港》系列既是林天行對香江夜色的深情詠嘆，更寄寓著他對香港由治及興的殷切厚望，以及對這片土地的深沉眷戀。這就是“外師造化，中得心源”了吧！

《美好時刻》

水墨設色紙本

40x59CM

林天行的心象之作，除了香港這一主題外，在題材上還有“天行荷”與“菖蒲”系列。“荷花”是林天行享譽藝壇的標志性題材，其作品被尊稱為“天行荷”。他筆下的荷花絕非對自然的簡單摹寫。他曾直言：“我畫的荷花，都是我的心象。”這意味著，荷花對他而言，是一個承載其觀察、想象、人生閱歷與藝術思考的精神載體。百幅荷花，姿態意境無一雷同，有的熱烈奔放，有的神秘高遠。荷花在他筆下，被賦予了吉祥、高潔、和諧等多重美好寓意，成為他向世界傳遞祝福的媒介。早些年，林天行還探索創作了“菖蒲”系列，借這種傳統文化中象征堅韌、驅邪的植物，以更為自由揮灑、近乎抽象的線條，構建了一個充滿生命力與治愈感的靈性空間。

《祖國頌（二）》

水墨設色紙本

58x43CM

中西美術史發展揭示了一個顛撲不破的規律：思想的高度決定藝術的高度。當代中國重彩、彩墨畫的創新發展，歸根結底也要由既符合藝術內在規律、又反映時代特定內涵的藝術思想和創作觀念來支撐和觸發。在新的時代條件下，要達到這樣的藝術思想高度，則必須兼具歷史和國際兩種大視野，也即融匯古今、貫通中西。林天行的繪畫藝術，就是一座連接傳統與現代、東方與西方、個人心象與家國情懷的橋梁。他以充滿激情與創新精神的彩墨語言，為源遠流長的中國水墨畫開辟了新的表現維度，也為香港這座動感之都留下了深刻而絢爛的藝術印記。

文/李明湛，采木堂主、香港美協會員、江門市美術家協會會員、江門市評論家協會會員來源：大藝象心）

作品欣賞

《祖國頌（一）》

水墨設色紙本

58x43CM

《美的故事》

水墨設色紙本

59x40CM

《歸》

水墨設色紙本

35x45CM

《夜的故事（一）》

水墨設色紙本

46x34CM

《夜·香港》

水墨設色紙本

144x74CM

《獅山華彩》

水墨設色紙本

144x74CM

《維港風云》

水墨設色紙本

144x74CM

《香江之夜》

水墨設色紙本

138x68CM

《雨中維港》

水墨設色紙本

34x46CM

《夜市》

水墨設色紙本

49x38CM

《靜待》

水墨設色紙本

45x35CM

藝術家簡介

林天行，當代水墨畫家，1963年生于福州，1984年移居香港，1989年就讀中央美術學院中國畫系。現為中國美術家協會香港會員分會主席、香港美協主席、香港文聯常務副會長、中國文聯全委會委員、中國美術家協會理事、中國畫學會創會理事、清華大學海外評審專家、華南師范大學客座教授。曾任第13屆全國美展評委、中國國家藝術基金評委。在世界各地舉辦個人畫展無數，出版畫集及著作逾四十本，其作品獲海內外博物館、美術館、政府及公共機構、企業及私人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