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六年六月十六日這一天,北京城的天氣悶得讓人喘不過氣。
就在這天清晨,大明帝國的權力洗牌以一種最粗暴的方式完成了。
當朝首輔高拱,那個被先帝朱載垕當成“親大哥”對待的顧命大臣,早飯估計還沒吃完,一道圣旨就直接把他砸暈了:“回籍閑住,不許停留!”
注意這幾個字,“不許停留”。
這哪是退休啊,這簡直就是趕要飯的。
短短二十天前,他還在先帝病床前哭得昏天黑地,轉眼就被踢出了局。
而這一切的幕后推手,竟然是他最信任的搭檔張居正,和一個叫馮保的太監。
教科書里管這叫“萬歷新政的前奏”,但說白了,這就是一場不要臉的職場背刺。
咱們把時間軸往回拉一點。
這事兒的苗頭,其實早在那個詭異的春天就露出來了。
隆慶六年的閏二月,剛滿36歲的皇帝朱載垕大病初愈。
那天凌晨,高拱和張居正正在朝房等著上班,突然有人來報,說皇帝的轎子停在半路不走了。
高拱一聽急了,趕緊跑過去,就看見皇帝面色慘白,死死抓著轎桿,跟個受了驚嚇的孩子似的喊:“朕不回宮了!”
各位腦補一下那個畫面,一個快四十歲的皇帝,在手下面前失態成這樣,這得是被嚇成啥樣?
高拱當時心疼壞了,湊過去問咋回事。
皇帝把袖子一擼,露出胳膊上還沒好的膿瘡,氣得跺腳:“有人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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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欺負他?
除了宮里那些太監還能有誰。
那一刻,高拱那個“讀書人”的火氣騰地一下就上來了,恨不得沖進宮去把那些“閹豎”全給砍了。
他在《病榻遺言》里寫這段的時候,滿紙都是忠臣的憤怒。
但他恰恰忽略了站在他身后的那個人——張居正。
那個總是瞇著眼睛,一臉深沉的男人,這時候一句話都沒說。
高拱犯了個要命的錯,他以為只要是讀圣賢書出來的,肯定都會跟太監勢不兩立。
但他忘了,在權力面前,沒有永遠的階級,只有永遠的利益。
張居正不光是個讀書人,他更是個頂級的政治操盤手。
那天晚上,因為皇帝病情加重,司禮監傳旨讓內閣大臣在宮里值班。
這是個觀察人性的絕佳窗口。
根據《萬歷起居注》的記載,那天晚上高拱是“衣不解帶,坐待天明”,急得滿嘴起泡,那是真擔心國家出亂子。
可張居正呢?
史官特別損,就寫了八個字:“神色自若,就寢如常”。
這心是有多大?
皇帝都要掛了,你還能睡得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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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因很簡單,因為早就有人給他通過氣了。
這就是一場典型的“內幕交易”。
高拱還在那傻乎乎地想著怎么履行“托孤重臣”的責任,怎么壓制宦官;而張居正已經跟馮保談好了價錢——馮保要內閣的支持來坐穩太監頭子的位置,張居正要馮保手里的“批紅權”來實現他的政治野心。
這場戲在五月二十五日達到了高潮。
那天深夜,皇帝眼看是不行了,孤兒寡母都在場,才十歲的太子朱翊鈞(后來的萬歷皇帝)傻愣愣地站在一邊。
馮保拿出一份遺詔開始念,任命高拱、張居正、高儀三人輔政。
高拱當場就哭崩了,那是真哭,鼻涕一把淚一把的。
但是,當時的第三號人物高儀,卻在眼淚婆娑中看到了讓人脊背發涼的一幕:跪在一旁的張居正雖然也在抹眼淚,但嘴角卻微微上揚,露出一絲“喜色”。
這抹藏在淚水后的笑,比鬼片還嚇人。
張居正心里門清,這份遺詔早就被動過手腳了。
原本應該是內閣主導一切,結果不知道誰加上了“同司禮監協心輔佐”這幾個字。
這就是典型的“偷換概念”,高拱當時光顧著哭了,壓根沒反應過來自己已經鉆進了別人設好的套子里。
結局來得比所有人想的都快。
皇帝剛死沒幾天,高拱就在朝堂上開炮了,大罵“宦官不得受顧命”,要把馮保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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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本來是維護祖宗家法的事,可在當時那個節骨眼上,這就是找死。
馮保早就防著這一手呢,他拿著高拱的這些話,跑到后宮去給皇貴妃李氏(萬歷的親媽)告了個“黑狀”。
這招真的太毒了。
馮保沒說高拱貪污,也沒說他無能,而是直接戳中了孤兒寡母最害怕的一點。
他對李貴妃說:“高拱說了,現在的太子只有十歲,是個小孩子,管不了事,不如立個成年的藩王當皇帝。”
你說這這話是真是假?
大概率是編的。
但在那種權力真空期,對于一個母親來說,誰動她兒子的皇位,誰就是不共戴天的仇人。
這一招“誅心計”,直接擊碎了皇室對高拱最后的那點信任。
六月十六日早朝,氣氛詭異得嚇人。
張居正作為這件事的直接受益者,依然保持著他那標志性的“沉穩”,臉上看不出一絲波瀾。
高拱整個人都懵了,他想辯解,想見皇上,但一切都晚了。
他被幾個太監半推半搡地趕出了紫禁城,連回頭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
高拱被趕回河南老家,張居正順理成章地接任首輔,從此開啟了著名的“萬歷新政”。
說起來挺諷刺的,大明王朝最后的這段輝煌,竟然是建立在一場如此卑劣的背叛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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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回過頭來看,這事兒很難說誰對誰錯。
高拱是個好官,能力極強,但他太剛直,眼里揉不得沙子,這種人在官場上往往死得最慘;張居正呢,他是個現實主義者,他看透了這個游戲的本質:想做事,就得先掌權,哪怕這權力是通過跟太監做交易換來的。
那個在御道上被先帝死死抓住手腕的高拱,終究是錯付了。
他帶著滿肚子的委屈離開了北京,留下的只有《病榻遺言》里那句痛心疾首的感嘆:“亂祖宗二百年之法度”。
但他大概永遠都不會承認,正是這場看起來并不光彩的權力洗牌,給那個已經快要爛透了的大明王朝,又強行續命了半個世紀。
高拱走的那天,據說北京城的風沙特別大,迷得人睜不開眼。
他在回鄉的路上病了一場,沒幾年就憋屈死了。
而那個把他趕走的老搭檔張居正,雖然權傾天下十年,最后的下場也沒好到哪去——死后被抄家,差點被開棺鞭尸。
這就是歷史,它從不講究什么溫情脈脈,剩下的只有赤裸裸的算計和無盡的唏噓。
萬歷六年,高拱在河南老家病逝,終年六十六歲。
而在北京紫禁城的深宮里,那個曾經和他并肩作戰、后來又親手埋葬他的張居正,聽說這個消息后,沉默了很久,只淡淡地說了一句:“高公,是個能人啊。”
參考資料:
張廷玉等,《明史·卷二百一十三·列傳第一百一》,中華書局,1974年。
高拱,《病榻遺言》,中華書局,1985年。
顧秉謙等,《明神宗實錄》,江蘇廣陵古籍刻印社,1986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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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應泰,《明史紀事本末》,中華書局,1977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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