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有時候比一發炮彈的威力還大,能直接葬送一個整編師。
尤其是在1950年底長津湖那種零下四十度的鬼地方,一句聽上去充滿人情味的“讓弟兄們歇口氣”,就成了壓垮志愿軍第26軍88師的第一塊石頭。
這事得從1950年12月2日晚上說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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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志愿軍第9兵團的主力20軍和27軍,已經把牛氣沖天的美國海軍陸戰隊第1師(簡稱陸戰1師)給死死摁在了柳潭里、下碣隅里一帶,打得對方哭爹喊娘,正準備腳底抹油往南溜。
整個9兵團指揮部里,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全殲美軍王牌的機會就在眼前,就差最后一道鎖。
這道鎖,就是作為總預備隊的第26軍,特別是軍里的頭號主力——88師。
兵團司令員宋時輪的命令通過電波傳過來,內容簡單粗暴:88師,立刻、馬上,跑步穿插七十多公里,天亮前必須趕到下碣隅里南邊的獨秀峰一線,把美國人南逃的路徹底堵死。
這道命令,就是一道催命符,也是一道功勛狀,接好了,就是天大的功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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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命令到了88師師長吳大林手上,他卻犯了難。
他不是不想打,而是看著眼前的部隊,實在下不了決心。
弟兄們剛從國內坐悶罐車一路顛到東北,又連著十幾天在朝鮮的山里雪地里急行軍,很多人連厚棉衣都沒發齊,腳上的膠鞋凍得跟鐵塊似的,一個個凍得嘴唇發紫,蜷在雪窩子里直哆嗦。
吃的,是凍得能當石頭的土豆,啃一口牙都快崩掉。
吳大林跟政委龔杰碰了個頭,倆人心里的秤砣都偏向了自己手底下的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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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念頭冒了出來:敵人已經被包圍了,我們晚幾個小時,應該問題不大。
就讓部隊燒點熱水,吃口熱飯,好好睡一夜,養足精神明天再打。
這個決定,聽起來沒毛病,充滿了對士兵的愛護。
但他們忘了,戰場上,時間不是用小時算的,是用秒。
美國人的汽車輪子,可不會停下來等你吃飽喝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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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在那個風雪交加的夜里,戰機,就從88師指戰員們自以為溫情的帳篷縫隙里,溜走了。
等到12月3日天大亮,88師才開始行動。
這一耽誤,不僅錯過了最佳的穿插時間,更要命的是,他們失去了黑夜這個最好的掩護。
上萬人的隊伍,沿著長津湖東岸那條窄得不能再窄的公路行軍,左手是陡峭的山崖,右手是結了冰的湖面,連個躲的地方都沒有。
太陽一出來,雪地明晃晃的,部隊在上面蠕動,簡直就是給天上的飛機當活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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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美軍的偵察機很快就發現了他們。
沒過多久,天上就傳來了嗡嗡的轟鳴聲。
七十多架美軍飛機,黑壓壓一片,對著這條行軍隊列就撲了下來。
航彈、凝固汽油彈、機槍子彈,跟下雹子一樣砸了下來。
走在最前面的262團,當場就炸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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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路上擠滿了人,根本沒地方躲。
炸彈一落下來,人就像紙片一樣被掀飛。
戰士們只能本能地往路邊的雪堆里,甚至往冰冷的湖水里跳。
場面亂成了一鍋粥。
這種時候,最需要的就是指揮官站出來穩住陣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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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偏偏帶隊的副師長王海山,一個身經百戰的老革命,卻在鋪天蓋地的爆炸聲里徹底被嚇懵了。
他連滾帶爬地鉆進一個被炸毀的美軍坦克殘骸里,死死抱著腦袋,警衛員怎么拖他拽他,他就是不出來,嘴里反復念叨著“完了,完了”。
指揮官自己先垮了,部隊的下場可想而知。
262團的建制瞬間被打亂,團長、政委都聯系不上自己的部隊,一個營幾乎被成建制地抹掉。
一通轟炸下來,原本3500多人的前衛團,還能站著的只剩下750人,徹底失去了進攻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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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大林那個“愛兵”的決定,換來的就是一場白天里的屠殺。
這還沒完。
連鎖反應一旦開始,就停不下來了。
12月4日凌晨,師長吳大林和政委龔杰坐著吉普車心急火燎地往前趕,想去預定地點看看。
可到了地方,回頭一看,后面黑漆漆的,主力部隊根本沒跟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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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趕緊掉頭去找,結果得到一個更讓人崩潰的消息:263團,因為手里的地圖是日本占領時期畫的,精度極差,加上風雪里辨不清方向,居然走錯了路,跑到幾十公里外的赤浦洞去了。
此時的吳大林,腦子里估計已經是一片空白。
部隊被打殘,又迷了路,他再次做出了一個現在看來不可思議的決定:原地宿營,天亮再走。
他大概是想收攏一下部隊,喘口氣再說。
可他喘氣的這一夜,正是美陸戰1師主力從下碣隅里奪路而逃的關鍵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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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就這么眼睜睜地,放跑了鍋里最大的一塊肉。
等到12月5日,歷經千辛萬苦的263團總算摸到了獨秀峰。
團長曹通三舉著望遠鏡往山下一看,公路上亂七八糟,到處是美國人丟下的裝備和車轍印。
他心里一喜,想當然地認為:美國鬼子主力已經跑光了,剩下的都是些后衛部隊,正好撿便宜!
他大手一揮:“同志們,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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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俘虜去!”
可他看到的,只是美軍先頭部隊跑路時留下的假象。
當疲憊不堪的263團官兵們興奮地沖下山時,迎面撞上的,是美陸戰5團和7團殿后的坦克集群和交叉火力網。
人家早就嚴陣以待,就等著你從山上下來送人頭。
那根本不是一場戰斗,而是一邊倒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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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軍戰士們手里只有步槍、手榴彈,頂著嚴寒和饑餓,去沖擊對方的坦克和重機槍陣地。
結果可想而知。
短短幾個鐘頭,263團傷亡殆盡,全團潰散。
至此,88師這把本該給陸戰1師棺材板釘上最后一顆釘子的“鐵錘”,在短短72小時內,因為一連串的猶豫、崩潰、迷路和錯判,自己先碎成了一地渣。
戰后,在咸興召開的第9兵團總結會上,司令員宋時輪的咆哮聲幾乎掀翻了屋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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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軍軍長張仁初還想辯解幾句,說兵團把預備隊放得太遠,趕不上。
宋時輪直接懟了回去:“你26軍上來是晚了,可88師上來以后都干了些什么?”
最終的處理結果,嚴厲到讓整個志愿軍都為之震動。
師長吳大林、政委龔杰,以“抗命不遵、指揮消極”的罪名,雙雙被撤職。
這是整個抗美援朝戰爭中,第一對被同時撤掉的師級軍政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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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師長王海山,因“臨陣脫逃”,本要執行戰場紀律槍斃,因多位將領求情,改為了撤職,遣送回國。
從團到連,200多名干部受到撤職、降級、記過等處分,名單貼滿了軍營。
最致命的一擊是,第88師的番號被正式撤銷,剩余部隊被拆散,補充進其他兄弟部隊。
一個戰功赫赫的英雄番號,就這樣從中國人民解放軍的序列中,永遠地消失了。
后來,吳大林被授予大校軍銜,但他晚年總跟人說,長津湖的債,他一輩子也還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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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個番號,88師,就永遠留在了朝鮮咸興的總結會場上,再也沒回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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