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部隊,四百多號人,一夜之間就沒了。
這事放在1940年的冀魯豫,比天塌下來還嚇人。
八路軍冀魯豫軍區(qū)獨立大隊的政委趙興,那天早上推開門,感覺整個天都黑了。
營地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被窩還是熱的,鍋里還剩點昨晚的粥底,可站崗的、做飯的、操練的,連著他們那個渾身是膽的大隊長魏大漢,四百多條漢子,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趙興是個老紅軍,過草地都沒眨過眼,可這一下,他腿肚子直哆嗦。
叛變?
嘩變?
這兩個詞在他腦子里炸開。
他咬著牙,給軍區(qū)發(fā)了封電報,就八個字:“部隊異動,去向不明。”
他知道,這八個字發(fā)出去了,他的命,可能就拴在魏大漢那根不靠譜的褲腰帶上了。
要說這魏大漢,可不是一般人。
他不是共產(chǎn)黨正經(jīng)八百培養(yǎng)出來的干部,是亂世里自己從土里長出來的一棵硬茬。
日本人來之前,他就是個地方豪強看家護院的頭兒,槍法好,講義氣,拉著一幫鄉(xiāng)里鄉(xiāng)親守著自己的塢堡過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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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道理很簡單:誰敢來搶我飯碗,我就拿誰的命。
日本人來了,官府跑了,他的“民團”就成了這片地界上唯一能說上話的武裝。
八路軍來了,看上了這股力量。
彭德懷元帥有過指示,要把這些野路子的武裝,改造過來,變成咱們自己人。
任務(wù)就落到了年輕的政委趙興肩上。
一個拿筆桿子的,要去管一個拿槍桿子的。
兩個人第一次見面,話不多,全在眼神里。
趙興戴個眼鏡,斯斯文文,滿口都是革命理想、階級斗爭。
魏大漢呢,臉跟老樹皮一樣,眼神跟狼似的,渾身上下都透著一股子“老子不好惹”的勁兒。
收編談判,魏大漢提了三個條件,干脆利落:隊伍不能打散,他得說了算,不能挪窩。
這在正規(guī)軍里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為了團結(jié)抗日,軍區(qū)捏著鼻子認了。
從此,這支獨立大隊就成了個怪胎。
趙興想搞政治學(xué)習,想發(fā)展黨員,想教他們“三大紀律八項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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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魏大漢手下那幫人,你跟他們講共產(chǎn)主義,他們還不如關(guān)心下一頓能不能吃上肉。
開會,一個個東倒西歪,哈欠連天。
站隊,歪歪扭扭跟畫符一樣。
周圍的兄弟部隊都笑話他們,說這是“沒尾巴的羊群”。
魏大漢有次喝多了,拍著桌子跟趙興嚷:“趙政委,你別費勁了!
我這幫人都是狼崽子,你非要把他們訓(xùn)成羊,那他們以后就不會咬鬼子了!”
趙興心里憋著火。
在他看來,沒有紀律的部隊,就是一群烏合之眾,今天打鬼子,明天就能當偽軍。
而在魏大漢眼里,趙興那些條條框框,在戰(zhàn)場上屁用沒有,能活下來、能繳槍的,才是真本事。
兩個人就像油和水,怎么都融不到一塊去,靠著一股勁兒才沒翻臉。
這股勁兒,在部隊消失的那天,徹底斷了。
接下來的四十天,對趙興來說,是地獄。
軍區(qū)的電報一天比一天急,從“速查明情況”到“立即匯報”,最后變成了“限期歸隊,否則以叛逃論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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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部隊看他的眼神都變了,那種懷疑和戒備,比敵人的子彈還傷人。
趙興夜里睡不著,把自己的經(jīng)歷、入黨的誓言,寫了一遍又一遍,他已經(jīng)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連遺書都塞進了貼身的口袋。
他想不通,自己到底哪里做錯了,會讓四百多個階級兄弟走上絕路。
就在趙興快要被逼瘋的時候,奇跡發(fā)生了。
一個黃昏,遠處塵土飛揚,一支隊伍拖著長長的影子回來了。
人還是那些人,一個個又黑又瘦,衣服破得跟叫花子似的,好些人身上還纏著布條,滲著血。
可那精神頭,跟去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
隊伍前面,押著十幾輛裝得冒尖的大車。
魏大漢一馬當先,看見趙興,咧著大嘴就笑了,露出一口大黃牙。
趙興沖上去,四十天的委屈、憤怒、絕望,全變成了一拳,結(jié)結(jié)實實地搗在魏大漢胸口。
魏大漢晃了一下,沒躲也沒還手,嘿嘿一笑:“政委,別氣壞了身子。
走,看我們給軍區(qū)帶回來的大禮!”
指揮部的油燈下,一張皺巴巴的地圖攤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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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是這樣的。
魏大漢在偽軍里安插了個遠房親戚,弄到了一份要命的情報。
日本人要搞一次大“掃蕩”,目標直指八路軍主力。
情報里,還夾著一張日軍后方一個核心軍火庫的布防圖,守備兵力少得可憐。
這情報,就是個天大的機會。
魏大漢心里跟明鏡似的,要是按趙興的規(guī)矩,上報、研究、開會、批準,等命令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他骨子里那股不服輸?shù)膭艃阂采蟻砹恕?/p>
他就是要證明給趙興看,證明給軍區(qū)看,他這套“野路子”,在這片土地上,比那些大道理管用!
他賭上了自己和四百多號人的命。
那天半夜,他召集了自己最鐵的心腹,把槍往桌上一拍:“干不干?
干,就跟我走!
怕死的,留下!”
沒一個人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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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脫下八路軍的軍裝,換上老百姓的衣服,一夜之間,化整為零,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消失在茫茫的華北平原上。
那四十天,他們干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他們扮成走南闖北的商隊,白天睡覺,晚上趕路,悄無聲息地摸了三百多里,摸到了那個軍火庫眼皮子底下。
靠著內(nèi)應(yīng),趁著夜色,四百多條漢子像猛虎下山,只用了半個鐘頭,就把整個軍火庫給端了。
繳獲的槍支彈藥,足夠裝備一個主力團。
可魏大漢還沒完。
他沒急著回家,而是帶著隊伍,拉著繳獲來的武器,馬不停蹄地趕到一個叫“黑風口”的險要地方,設(shè)下了埋伏。
幾天后,日本鬼子“掃蕩”的先頭部隊耀武揚威地開進了口子,被這從天而降的一頓胖揍,打得暈頭轉(zhuǎn)向,整個“掃蕩”計劃還沒開始就亂了套,給根據(jù)地主力轉(zhuǎn)移爭取了救命的時間。
聽完魏大漢的講述,趙興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按紀律,魏大漢這是私自帶兵離隊,動搖軍心,槍斃十回都夠了。
可按功勞,他不但發(fā)了一大筆戰(zhàn)爭財,還從戰(zhàn)略上救了主力部隊。
這份“功過都有,如何處置”的報告送到了軍區(qū)。
軍區(qū)首長們也是拍了半天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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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個出人意料的決定下來了:
功,要獎,而且要大獎!
軍區(qū)通令嘉獎,繳獲物資的一半,直接劃給獨立大隊,怎么用,魏大漢自己說了算。
在那個一粒子彈都要掰成兩半用的年代,這是天大的面子。
過,也要罰,罰得更狠!
軍區(qū)派工作組下來,對著魏大漢和他手下那幫人,足足開了三天會,講紀律,講規(guī)矩。
魏大漢本人,必須在全軍干部大會上,當著所有人的面,做深刻檢討。
這一獎一罰,比什么大道理都管用。
魏大漢打了勝仗,掙了面子,也終于明白了,單打獨斗,逞匹夫之勇,就算贏了這一次,下一次就可能把整個家底都賠進去。
趙興也懂了,對這些在刀尖上滾過來的漢子,光講道理是空的,得跟他們一起扛過槍,流過血,才能把話說進他們心里去。
自此之后,獨立大隊那群“野狼”,開始有了點“軍隊”的樣子。
他們打仗還是那么不要命,但腦子里多了一根弦,叫“紀律”。
魏大漢和趙興,一個“槍桿子”和一個“筆桿子”,也終于找到了能捏合到一起的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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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在一次關(guān)鍵的攻堅戰(zhàn)中,正是魏大漢不拘一格的側(cè)翼穿插,撕開了敵人的防線。
而戰(zhàn)前,趙興帶著政工干部挨個到陣地做動員,保證了部隊在最艱難的時刻,沒有一個人后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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