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所不知道的萬里遠征！安徽紅巾軍遠征朝鮮半島帶來什么影響？

元末至正年間，紅巾軍起義之后，元廷四處調兵鎮壓，遠及中亞、西藏都被征調兵力前來中原作戰。朝鮮半島的高麗國作為附庸，其軍隊也被征調到大陸內地鎮壓紅巾軍起義。

至正十二年（公元1352年、高麗恭愍王元年)，元朝丞相脫脫(1314年一1355年)率軍鎮壓紅巾軍，圍徐州俘殺義軍領袖“芝麻李”，然后繼續進攻高郵的張士誠。因高郵城旁就是“樊良湖”，元軍缺乏水師，因此給高麗的恭愍王送去口信，曰：“吾受命南征，王宜遣勇銳以助之?！?354年11月，高麗高麗恭愍王派柳濯、廉悌臣等四十余將校率精銳軍士二千奔赴元朝，其中有平壤（西京）水軍三百。柳濯編組留在元大都的高麗人士，共組成二萬三千人的兵團，前后參戰二十七次，高麗將領崔瑩“身被數槍”。但是并沒有什么用，脫脫被免職流放，張士誠大勝。1355年5月之后，隨著高郵戰役慘敗，高麗軍開始陸續撤回國內。

1358年夏，劉福通命破頭潘（潘誠）和關先生（關鐸）率紅巾軍分三路北伐，逼近遼東，目標是蒙元的遼陽行省。高麗朝廷因為被征兵于元，精銳損耗較大，并無任何戰備準備，聽聞紅巾軍北來，只能緊急調遣4000人防守鴨綠江江防。1359年農歷一月，紅巾軍攻陷了廣寧（今北鎮）、金州和復州，4月末進駐遼陽，控制了與高麗邊境接壤的地區。

至正二十年（1359年）八月，高麗朝廷收到紅巾軍一份檄文：“慨念生民，久陷于胡，倡義舉兵，恢復中原。東踰齊魯，西出函秦，南過閩廣，北抵幽燕，悉皆款。如饑者之得膏粱，病者之遇藥石。今令諸將戒嚴士卒，毋得擾民。民之歸化者，撫之。執迷旅據者，罪之”。檄文全篇記載在《高麗史》中，應該是目前唯一留存的紅巾軍正式公文。從檄文可以看出，紅巾軍沒有把高麗看做外國，也沒有啥民族主義，而是把半島看作蒙元家國體系下“天下”的一部分。既然紅巾軍是要趕走蒙元，恢復大漢，自然要恢復所有的“天下”。所以，此時的高麗國人也是紅巾軍眼中未來的“王朝百姓”。

1359年12月19日，紅巾軍一部3000人突襲了鴨綠江東岸，劫掠一番退走。防守的高麗將領隱瞞不報，整個高麗朝廷對此幾乎一無所知。十天之后，紅巾軍將領毛居敬率四萬人從結冰的鴨綠江上橫渡，從昌城進入高麗，昌城竟無城堡可抵擋，民眾只能在山里依險避難。隨后紅巾軍攻克高麗國義州城（大致就在現今朝鮮新義州一帶，位于鴨綠江中游右岸。北與中國吉林省琿春市接壤,東南與中國遼寧省朝陽市和本溪、沈陽、丹東等市相鄰），殺掉守城副使朱永世及州民千余人。幾天后，又攻克靜州，殺都指揮使金元鳳，又接連攻克麟州。此時，高麗的恭愍王才驚聞紅巾軍已經沖入了半島。

毛居敬進入鐵州（今平安北道鐵山）后遭到高麗軍安祐、李芳實部頑強抵抗，暫時退屯麟、靜等州。幾日后，紅巾軍在鐵州、清川江一帶又遭遇高麗軍，紅巾軍采取詐敗之術，高麗軍不知是計，猛追一陣，遭到埋伏，大敗，安祐率軍敗退至定州（朝鮮平安北道）。至正二十年（1360年）1月17日，西京（平壤）被攻占。開戰不到一個月，防守嚴密的高麗國的陪都被紅巾軍占領了。

高麗朝廷派戶部尚書朱思忠到西京向毛居敬進獻了一批細布、馬鞍、馬韁、酒肉。幾天后朱思忠帶回一份紅巾軍首領回書，“辭極倨傲”，估計內容是十分傲慢無禮的。高麗人發現這些紅巾軍除了加固城防，就是四處打劫糧草，并沒有離開西京繼續追殺的打算，內心稍安，開始集結力量預備反擊。紅巾軍在朝鮮半島的聲望褒貶不一，有的說濫殺無辜，有的說秋毫無犯。據《元史》記載，占據義州和靜州的紅巾軍150人運糧隊，在和高麗百姓一起吃飯喝酒時被集體殺死。不過仍有數萬高麗百姓投降了紅巾軍，成立了紅巾軍“高麗部隊”。大家伙一起加入到反攻倒算蒙元政權的大業中去了。

1360年2月2日，數百高麗騎兵在西京南郊打垮一支紅巾軍掠糧小隊，另一場鐵州附近的戰斗中，高麗兵也殺死紅巾軍數百人。雙方在不斷進行零星接觸，但是紅巾軍仍無與高麗軍大規模作戰的任何動向。高麗恭愍王則在開京的王宮花園半夜練習騎馬，預備緊急情況時與蒙古族王后一起逃跑之用。1360年農歷2月6日，兩萬高麗士兵在西京郊外集結，頂著寒風向西京發起進攻。紅巾軍預先得知消息后，將西京城內所有高麗百姓屠殺殆盡，撤退到龍崗、咸從兩地。戰斗中高麗百姓死傷慘重，估計有數萬人死于雙方之手。兩名高麗將領陣亡。3月2日，高麗步兵突破了咸從的紅巾軍營地，宰殺了兩萬紅巾軍。元帥沈剌、黃志善被俘。

3月初，紅巾軍在延州、古宣州被高麗騎兵追上，激戰一陣后潰敗，匆忙撤退到鴨綠江對岸，此時江水剛化凍，有幾千人落水而死。剛渡過江的紅巾軍不顧渾身濕漉漉，轉身列隊，打出紅旗，視死如歸，與對岸高麗軍對峙。一萬余高麗騎兵不敢渡河繼續追擊，撤退了。

紅巾軍第一次大規模進攻高麗，至此結束。

高麗人的勝利喜悅猶如曇花一現。1360年4月初，七十艘紅巾軍戰船從山東出發，渡過渤海，在高麗西海道豐州海岸和西京附近入口登陸。紅巾軍登陸后燒毀豐州城門，攻占豐州城，洗劫官庫的現鈔和糧食，并將官庫付之一炬。幾天后，紅巾軍又在沿海安州登陸，直逼西京河口的德島、席島，入鳳州燒城門。百余艘紅巾軍戰船入安岳郡元堂浦，搶糧食并燒毀廬舍。又侵黃州琵琶浦、鐵和浦等處。高麗軍從開京趕來，把紅巾軍趕出了豐州海岸。

紅巾軍水師僅僅待了一兩個月，就撤回了山東。這次紅巾軍的渡海奇襲目的一直眾說紛紜，據史學家猜測，這支海軍可能是從山東出發的紅巾軍一部，是支援遼陽紅巾軍的登陸艦隊。因為兩支友軍之間可能沒有約定好時間，或者說山東的紅巾軍艦隊沒有準確地接到遼陽紅巾軍被趕出西京的消息，導致錯過了。所以，山東紅巾軍艦隊劫掠半島沿海后就撤退了。

上述“西海道”即今黃海道，豐州在今黃海南道殷栗西，碧達浦在豐州北25里；席島、德島皆在今殷栗西北海中；鳳州即今黃海道鳳山，安岳郡即今黃海道黃州，琵琶浦在安岳東40里；黃州即今黃海道黃州，琵琶浦；在黃州西20里，鐵和浦在州西30里舊鐵和縣。由此可見，紅巾軍的海上活動主要是在今黃海道沿岸。

這是紅巾軍第二次進攻高麗，雖然短暫，但是給高麗人以極大的心理震撼，高麗恭愍王認識到，紅巾軍可以從海上發動進攻！意味著，無論陸地上的鴨綠江防線，還是海上，高麗都將不再是安全的。這讓高麗人非常焦急，開京離海岸更近，更加令人不放心。因此，高麗恭愍王決定向南遷都漢陽（今首爾），以躲避未來可能發生的兩面夾擊。

1361年6月，元朝猛將，察罕帖木兒殺光河南、陜西的紅巾軍，把山東的紅巾軍圍困在益都，完全切斷了遼東紅巾軍與中原內地的聯系。遼陽的紅巾軍向北無法突破上都、集寧一帶，向南無法回老家，只有一條路，繼續渡過鴨綠江滅亡高麗，在高麗建立戰略后方，或者從高麗奪船橫渡渤海返回山東，與益都的紅巾軍殘部取得聯系。1361年11月，破頭潘（潘誠）和沙劉二、關先生（關鐸）及朱元帥等，再次率遼陽紅巾軍主力十余萬渡過鴨綠江。

紅巾軍首先占領了距鴨綠江東南約12里的朔州，幾天后再占泥城，11月己酉屯撫州（今泰州）。后世的李氏朝鮮的建立者李成桂率1500名親兵擋住了紅巾軍進軍道路，但是很快被沖潰。因紅巾軍眾多勢猛，高麗軍節節敗退，高麗朝廷緊急投入人力加固開京以北24里的戰略要塞、慈悲嶺的防御工事。但疏于武備的高麗人并沒有堅持多久，1361年12月13日黎明，一萬名紅巾軍鐵騎突破了慈悲嶺防線，高麗軍隊大潰敗。大隊紅巾軍沿著通往興義驛的主干驛路迅速向南推進，目標直指開京。

恭愍王的騎馬技術派上了用場，他沒有任何猶豫，帶著蒙古王后當天即逃離了京城。隨同恭愍王逃離京城的百官和王族只有二十四人左右，堪比南宋趙構逃避金軍的狼狽不堪。50萬人口的開京聚集了高麗國六分之一的人口，頓時混亂不堪，文武百官到處亂竄，百姓號哭動天地。紅巾軍襲破安州，高麗上將軍李蔭、趙天柱戰死。高麗軍指揮使金景磾投降紅巾軍，被任命為元帥，此后陸續有近十萬高麗人投降紅巾軍。紅巾軍發布檄文給高麗人說：“將兵百十萬而東，其速迎?！闭f明紅巾軍領導層希望勸降高麗王朝，可能并沒有攜帶太多糧草支撐自身能一直打到半島海邊。

1361年12月19日，紅巾軍攻占開京，恭愍王逃到“福州”，作為高麗陪都。高麗史書記載：紅巾軍殺牛馬剝皮覆在城墻上，再澆水結冰讓開京的城墻難以攀援。同時屠殺老幼烤肉吃，還殘害孕婦胎兒等等，寫得過于殘酷，估計大半是過度渲染吹牛。

開京城內的紅巾軍除了繼續加固城防以外，陸續派出小隊南下試探。1362年1月11日，紅巾軍小隊三百余騎紅巾軍攻陷原州城，殺死了牧使宋光彥。這是高麗人發現紅巾軍最南的一個地點。1月中旬，又有紅巾軍二十九人出現在安邊府，高麗人詐降開門迎接，殺牛擺酒后誘殺了這批紅巾軍。這兩次沖突似乎都沒有引起開京的紅巾軍主力的任何動靜。破頭潘（潘誠）和沙劉二、關先生（關鐸）及朱元帥毫無作為。在已占領的高麗城市，投降紅巾軍的高麗將領、大臣紛紛送上自己的女兒、女奴請降。紅巾軍將校個個都娶了一個高麗老婆，互相迎來送往，飲酒高會，一片靡靡之音。大家都沉浸在溫柔鄉中不能自拔?？雌饋恚t巾軍首腦們并沒有一鼓作氣滅亡高麗的打算，取海道返回山東的計劃也是虛無縹緲。

1362年2月12日，高麗諸將準備停當，率兵二十萬開始反攻至開京東郊。2月13日夜，李成桂率兩千親兵為先鋒冒雨雪攻城。紅巾軍沒有任何防備，大多數在睡覺，驚慌失措中潰不成軍。城中高麗內應打開城門，高麗軍沖入城內。城內高麗人接到命令，凡不說高麗話者盡行殺之。紅巾軍內那些原本是安徽農家出身的耕夫走卒，根本無法組織有效抵抗，奪路而逃。為了避免紅巾軍困獸猶斗，高麗人放開了兩個城門?！陡啕愂贰反蹬！皵厥追惨皇嗳f級”，并奪回了元朝皇帝授予高麗王室的玉璽、金銀銅印及兵仗等象征高麗統治權之物。紅巾軍統帥沙劉二、關先生在開京城內戰死，只有破頭潘、神將左李率輕騎萬人成建制突圍而出。但最終逃回鴨綠江對岸紅巾軍大概仍有十萬人左右。因此判斷高麗人吹了大牛，遼陽紅巾軍大概率沒有二十萬人。

破頭潘（潘誠）等紅巾軍余部在遼東成為流浪軍，最后在宣德降于孛羅帖木兒。而高麗人遭到的損失也是慘重的，大概有十余萬百姓喪生，數萬人參加紅巾軍，在紅巾軍撤走后仍然轉戰于半島北部。高麗政權投入了大量部隊在北部國土剿匪十數年，實際上是剿滅高麗版的紅巾軍。高麗雖驅除了紅巾軍，但培養了權臣崔瑩、李成桂，導致最后李成桂篡奪王氏高麗，建立李氏朝鮮。

紅巾軍入高麗之役，是古代中國軍隊在朝鮮半島進行的又一次成功戰例。這支農民起義軍分部，在無后方基地、缺乏后勤支援的情況下，攻入平壤，轉戰半島大部，逼迫高麗王南逃。在客觀上遏制了高麗北進的發展勢頭，因為王氏高麗的終極野心是要恢復唐代高句麗的疆域。蒙元前期，王氏高麗邊境還在清川江、大同江一線，元順帝時，已經擴張到了鴨綠江。俗稱的曷瀨甸地區，處于鴨綠江以南，從靺鞨女真時代就一直是女真族群居住地。居住在此的女真部落基本被高麗人消滅，或北逃。當地居民都被置換成高麗族群。元朝統治者并未認真對待高麗人的北侵問題，因為他們認為半島也是大元領土，大元治下的幾個民族交換一下土地歸屬都是小事情。

而這，對后來接盤的朱元璋意義就非常重大了，如何對待后起的李氏朝鮮成了一個必須研究的問題。此時李氏朝鮮名義上仍然是北元的附庸，致力于打擊北元的老朱在迫不得已之下，就對朝鮮發出了戰爭威脅。最后，鑒于安徽紅巾軍入半島的戰績，讓后世的李氏朝鮮認識到中原王朝的不可冒犯。李成桂終于低下高昂的頭，拋棄了北元的正統，接受了朱元璋的冊封，老老實實地跪了下來，選擇大明為自己的正統宗主國，半島人再也未能邁過鴨綠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