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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4平米的小屋,里面僅能放下一臺電腦和一張用來休息的沙發。這就是日本網吧的布局——相比于中國網吧的開放式布局,日本的網吧布局顯得更加私密與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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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網吧的小房間里,絕大多數客人只會待上幾個小時,或是打游戲、或是看視頻,之后便匆匆離去,繼續自己的生活。
但也有成千上萬的日本人,他們或是為了遠離工作中的壓力、或者苦于家庭生活中的矛盾、或者干脆是無力負擔房租,選擇來到網吧里生活,在這個小房間里度過漫長時光。
在日本,這種人被稱為“網吧難民”。
為什么是網吧?
在我們的印象中,網吧通常是這樣的:空氣中彌漫著揮之不去香煙與陳舊的泡面湯的氣味、無時無刻都能噼里啪啦的鍵盤敲擊聲、耳邊也時不時傳來幾句帶著憤怒的臟話……這樣的環境似乎很難成為一個人的長期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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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日本的網吧是明顯不同的,如果說中國網吧只是一個用來打游戲消遣的娛樂場所,那么日本網吧更類似于我國的洗浴中心一樣,是一種綜合性的休閑場所。
每位上網的客人都能擁有一間獨立的小房間,用推拉門與外界隔離開來,雖然上方沒有完全與天花板相連,但也能提供一定的隱私。房間內溫度也適宜,入住者只需要一條毛毯就能過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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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網吧在配套服務方面做的也很不錯,不僅有免費的飲料點心提供,還有專門的網吧餐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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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網吧里還會設有專門的圖書區,讓給上網久了的客人們可以看書調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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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日本網吧甚至專門朝著服務長期客人的方向發展:里面會配備有專門的淋浴區,給客人提供免費的洗漱設備;甚至還會設有女性專用的化妝室和投幣使用的洗衣機,完全可以滿足住在網吧的客人們的清潔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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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的網吧,不僅是上網的去處,更能當作一個臨時休息的鐘點房,甚至是一個長期居住的酒店。
不過,讓網吧成為日本窮人們最佳選擇的,還是因為其低廉、高性價比的價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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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日本網吧的價格十分低廉
在東京這樣的大都市,想要租一間的20平米的單人公寓,每月的平均價格是70000日元(約3600人民幣);如果去住酒店,則花費更多,那些酒店的價格甚至能高達數萬日元一晚。
而一間擁有上文中設施的網吧,一個小時的收費通常只有200—800日元(約人民幣13-50元)左右,如果包夜價格則會很低,只有留宿一晚的價錢約在1400—2400日元(約人民幣91-157元)左右,如果是長期居住,那么價格還會更低,一個人在網吧一個月的的花費,可能會低至30000日元(約人民幣15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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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于那些75%都是無業游民的“網吧難民”來說,他們根本無法負擔如此高昂的租房費用,更別提水電費等其他收費。就算極少部分人能夠負擔得起租金,房東通常也會要求他們提供穩定的工作證明,以及高出房租數倍的工作收入,才會愿意租房給他們。
所以住在網吧里,成為這些社會邊緣人士的最好選擇,他們每月只需要付出一小筆錢,就能過上有屋遮頂、娛樂齊全、吃喝不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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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吧是休憩室
10個月來,26歲的保安文谷井一直都住在網吧里。
他身為保安的微薄薪水根本不足以負擔東京高昂的租房費用,而住在網吧里,每天只需要2000日元(約人民幣104元)。相較于東京的房價,這個網吧的收費已經足夠便宜,文谷井盛贊這家網吧“設備齊全”,因為它提供淋浴和洗衣服務。“這里冬暖夏涼,想看的視頻都有,想看的雜志也都有。我在這里一天洗兩次澡,一天吃一頓熱飯,我擁有一個屬于自己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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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白天,除了上班的時間,文谷井都會縮在網吧里,盡量避免外出來節省消費。他要么是弓著背坐在發光的屏幕前,玩著網游、看著視頻打發時間;要么是鉆入網吧里設置的圖書角,在漫畫世界里遨游一整天。虛擬的世界成為了文谷井的好朋友,在那里,他既能節省下金錢,又能暫時逃避來自現實的壓力。
到了晚上,嘈雜聲、洗刷盤子聲、打呼嚕聲等充斥在整個網吧里,不過文谷井早已習慣了這些紛雜,這是每個“網吧難民”的必修課。睡不著時,便起身玩會電腦、抽幾根煙,一夜過去,桌上已積滿了一層層厚厚的煙灰,文谷井的臉上也有了一層厚厚的黑眼圈……他站起身來,抖了抖身上的灰塵,走出網吧,繼續一天的保安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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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身處困境,但文谷井從來沒有放棄自己的決心:從18歲高中畢業那年,文谷井就成為了無數日本“社畜”中的一員,由于學歷低,他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穩定的工作,只能在“辭職、再就業、再辭職”中不斷碰壁。
一年前,文谷井來到了東京。大城市固然有著更多的機會,同時也帶來的更多的壓力。文谷井驚訝的發現,作為臨時工的他,薪水居然連租一間公寓都不夠。無奈,他只好像很多工資低廉的臨時工一樣,選擇住在網吧里。
日本目前38%的上班族都是臨時工,他們往往只與公司簽訂了一份短期合同,薪水與全職員工相比足足少了一半。工資的差異,進一步導致了日本的貧富分化問題,日本絕大多數的網吧難民也是臨時工。
現在的文谷井,只希望自己能多擠出些時間來學習,讓自己能被錄取為一名全職員工,搬離狹小陰暗的網吧。盡管前路艱辛,但文谷井還是不想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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網吧是避風港
如果是文谷井是因為經濟困難才不得不住在網吧里,但那么酒井忠之則是將網吧當作了暫時的避風港。
今年40歲的酒井忠之曾經是一個典型的日本上班族,他曾經是一家信用卡公司的資深員工。眾所周知,日本公司有著十分濃厚的“加班文化”,酒井忠之也不例外:每個月他都得加班120-200小時,很多時候酒井忠之連家都沒有時間回,往往在辦公室里湊合睡一覺,就又得迎接第二天的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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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長期的加班壓力下,本就性格內向的酒井忠之逐漸變得陰郁自閉,身邊的人都說他變得易怒、不合群、情緒化。最終,酒井忠之診斷出了抑郁癥。為了調節情緒,酒井忠之請了一個月的假期去治病,而這又成了他人背后攻擊他的借口:同事們在背地說他精神不正常;就連曾經器重他的老板也說他不中用,時常“權力騷擾”他。(權力騷擾:指上司等利用自己的權力給下屬施加過分的壓力等行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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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日本文化中,“上下尊卑、上下有別”是十分常見的。有人說,在日本想要成為一名的上班族,要遵循這么幾句話:忍耐著總比爆發要好、不要跟你的上級對著干、權利騷擾很普遍。
酒井忠之的壓力大得快炸了,在工作20年后,他還是辭去了這份他本以為要干一輩子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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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辭職后,酒井忠之不愿意再繼續這樣的生活,他離開了一直居住的公寓,選擇到網吧里去生活。對于已經循規蹈矩了半輩子的酒井忠之來說,這樣的生活才是新鮮的、快樂的。
“我原來過的像一個機器人,現在我才感覺自己像一個人”,酒井忠之這樣說道,”接下來我還想去環游不同的國家,并且在每個國家都住個幾年”。
迫不得已的選擇
在眾多的網吧難民中,酒井忠之只是極少數。畢竟工作了20年的他還是相對富裕的,住在網吧里對他而言更像是體驗生活。
如果不是人生難以為繼,那么誰又愿意過上居無定所的生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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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日本泡沫經濟達到了頂峰,隨后跳樓式下跌,日本經濟直接崩盤,從此日本開始了“失去的三十年”。
時代的浪潮直接反映在了人們的生活上:過去哪怕日本普通人,也可以經常出入高級酒店,每年出國旅行數次;而現在,許多人突然之間就得搬進幾平方米的屋子,縮衣減食,如山一般的房貸,更是讓許多日本人崩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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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在那時,難以承受高房價的年輕人開始將網吧當作自己臨時的家,日本也第一次出現了“網吧難民”。90年代時,整個日本還僅有幾千名網吧難民;到了00年代,這個數字暴漲到了一萬以上;截止到2020年,僅東京一座城市,就至少有一萬五千名網吧難民。
成為網吧難民,不僅要遭受著他人的不解與鄙夷,還要冒著無數風險。疾病傳播、暴力犯罪、火災隱患都是他們不得不面對的。而且“網吧難民”們因為長時間沒有固定住所,將會被原所在地刪除住民票:這也意味著他們的日常生活、租房買房、領取救濟金等行為都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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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取衣服的“網吧難民”們
日本的“網吧難民”,已經成為了困擾整個日本的社會問題。
為了解決“網吧難民”的情況,日本政府也是想了許多對策。
2008年,厚生勞動省在公共職業安定所設置就業支援專員,設法解決網吧難民就業問題。
同年,東京都開設tokyo-challenge網站,為網吧難民提供住房就業咨詢以及專項援助。
2013年,日本出臺《生活貧困者自立支援法》,為貧困人士進一步提供保護。
但由于日本的經濟始終沒有得到改善,網吧難民的問題也從來沒有得到根本性的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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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疫情期間,東京市政府為網吧難民們提供的臨時住所
在東京多彩炫目的霓虹燈之下,網吧難民們如同下水道的老鼠般,隱藏在黑暗之處。對于他們來說,住在逼仄的網吧單間已成慣例,重新擁有光明,太過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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