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桌前,想到白天認真查資料選題,想到低估了時間的消磨,想到待辦事項上很多的事例散落,想到它們指向一個關乎生計的任務,想到這一任務關乎六年后是失業(yè)還是晉升,突然想把今晚的書桌留給寫作,留給詩歌。
打開文檔,想要寫詩意的詞句,從何而起?從千萬人寫過的玫瑰開始,它插在水杯里,在我電腦左前方,從昨天拿回家便等待它盛開,但它始終禁錮在優(yōu)雅含苞時,似乎不見盛開的意愿,陽光或清水都不可打動它半分。是玫瑰,已經濫俗的文學比喻,已經不成文學的文學遺骸,是愛意表達的民主化,又不過是拙劣的模仿。屬于文學的花朵,被掠奪被挪用被分享,不必在乎。
啟發(fā)詩意的,不再是玫瑰,不再是我從活動里免費贏得的玫瑰。喪失了禮贈的意義,玫瑰寡淡如水。我去何處尋求詩意?
打下這些文鄒鄒的詞語時,我感到了和平日的自我之間的疏離,這樣的疏離讓我感到自由。通過書寫另一個不一樣的我,我得到從日常中的喘息。我可以不那么拼命往前走,我還可以沉溺于書桌上的渺小自我,我還可以說一些不需要沉重的話語。不關乎任何人,就是我,只有我。
發(fā)生了太多事情。從上一次我有計劃地寫作以來,發(fā)生了太多事情。當我停下這一敘述的口吻時,這一個我也隱身了。上一次我需要寫作的時候還在讀博,每周我給予自己沉溺的時間,擁抱書桌前的自己。然后我走到了奮力寫畢業(yè)論文的時期,再勻不出精力來沉溺這一份自我——客觀,客觀,再客觀,去我,非我,還是我。然后是畢業(yè),畢業(yè)后的懸浮,懸浮時,不再是學生,也還不是老師,于是四面八方的時間涌來占有我,將我化約為不同的碎片,有我不愿意成為的樣子,有我勉強的模樣,有各式各樣的曾經的我和不是我的我。一個沒有身份的社會人,是誰都可以拋棄的人,誰都不信任的人。
說是趕鴨子上架,要趕我上架。我只是不愿意。我不愿意的時間比一般人久一些。有些我不愿意做的事情,我說不出口,也不確定,只是拖著拖著。可是人是否總是要社會化的?去懂得不是非黑即白,懂得灰色,懂得人為。
五光十色。
我試圖尋找詩意。以前我走在路上,坐在教室里,偶爾的氣息,風的聲音,老師一句睿智的話語,都會敲開我的心門,詩句從門里跑出來,我就記下來。那樣的時刻像是魔法,像是孩子戲水的快樂。我試圖尋找詩意,在如今這狹隘的房間里,在夜晚被床占據(jù)空間的椅子上,在滿地的鞋、水杯、垃圾桶、塑料盆、紙殼之間落腳的縫隙里,我在想詩意是否是一種脫離世俗的松動,在詩意發(fā)生的那一刻,我不是我,我不再受限于我的身體,我的居住空間,我不再因活著的事務煩累,我走到了詞語的肩上,與它舞蹈片刻,是那樣一種轉瞬即逝的快樂。是在允許松動的生活里,詩意才有機可乘。是在允許松動的心靈上,詩意才能生根發(fā)芽。
那么多次,我給自己下僅此一戰(zhàn)的決心,不允許松懈,何來松動。
是那樣的。比起詩意的追尋,我總是更臣服于作戰(zhàn)的必須——我要與困難斗,我要與挑戰(zhàn)斗,我要存活,我要改變,我要勝利。
是在猶豫之間,看客不愿意了。
不要什么都要,不要不滿足——但我當然不聽這些。
我就是這樣猶豫,時而任性,我就是這樣看似雜亂,隨心而動,我不在乎某些東西,這不代表我不會為之努力,不要被我偶爾的表演哄騙,我從來不想要恒定某一種我,我享受每一個盡情的側面。
不要相信我剛剛說的話,因為,我僅僅是在享受表演這一種敘述的快樂。
我有好多好多想說的話,可以站在每一個角落,天平的任意一方,不要逼我站立,不要期待我的沉淪,我在任何地方,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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