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齋故事：牟尼泥

進土湯聘，在他還是諸生（科舉時代考試合格入各府、州、縣學讀書的學生）的時候，家境甚是貧寒，獨自侍養母親一起居住。

一年秋季，湯聘生了急病，沒幾天就死了。他的魂魄隨即被幾名鬼差拘到了東岳神殿。

湯聘悲嘆道：“老母健在，無人侍養，我死后，老母親沒能力獨自生存，況且讀書數載，還沒有使雙親顯耀，名聲傳揚。怎能就這樣死了？希望東岳神憐憫，我不想這么早就死。”

東岳帝說：“你命中注定就只能是個秀才，壽命也是終止在這個時候。冥間律法森嚴，不能如你所想，為你增加功名陽壽。”

湯聘聽后萬念俱灰、悲痛欲絕，趴在案板上號啕大哭，哀嚎聲響徹整個大殿。

東岳帝見狀，想了想說：“既然你為儒家弟子，就送孔圣人裁奪吧。”遂命鬼差把湯聘押到宣圣處（漢平帝元始元年謚孔子為褒成宣尼公，此后歷代王朝皆尊孔子為圣人，詩文中多稱為“宣圣”）。

宣圣知曉湯聘的心愿后，無奈地說：“生死之事隸屬東岳大帝掌管，功名之事隸屬文昌帝君掌管，我實在無權為你做主。”

鬼差只好又把湯聘押回東岳神殿，在返回的途中，偶然遇見了觀世音菩薩，湯聘急忙跪拜菩薩，悲傷地訴說自己心愿未了，希望能還陽不死。

菩薩說：“孝親之思也，何不準予他回到陽間，讓他以此勸誡世人。”

鬼差回答說：“他已死了數日，尸身已經腐敗，怎么辦？”菩薩微笑說：“我有辦法。”

當即命協侍善財童子前往西天取牟尼泥（傳說神造人的材料，是一種紅色的泥土），此泥可修補尸身，善財聽命而去。

過了三天，善財取來一包牟尼泥，泥的顏色跟紅檀的顏色很像，散發著獨特的香氣，其香氣持久不消散。到東岳神殿請領帶走湯聘的魂魄。

善財領著湯聘的魂魄來到陽間，尸身果然已經腐爛了，湯聘看見自己的尸身外面被蒼蠅、蚊子蚋吮吸，蛆蟲攻咬著尸體的內部，實在惡心恐怖。

又見一燈光潔明亮，自己的老母親垂頭哭泣。才知自己已死了七日，因家中沒錢才未裝殮下葬。

善財拿出牟尼泥圍著尸體散了三遍，瞬間污穢腐敗之氣就消失了，蚊子、蒼蠅向四周飛散離去，尸體內的蛆蟲也陸續爬走。

過了一會兒，原本腐爛的尸體竟然恢復得完好如常，并附有一絲生氣。善財對湯聘的魂魄說：“你從口進入身體，我要回去稟告觀世音菩薩了。”

湯聘聽從善財指示，飄然進入了自己的身體，緊接著身體就開始緩緩蠕動。

湯聘睜開眼睛看見母親在一旁流淚哭泣，也低聲抽泣起來。母親聞聲看向兒子的尸體，頓時驚駭狂叫，左鄰右舍全都聚集到湯家。

這時，湯聘已能坐起來了，說：“母親不要害怕，兒子再生了。”湯母瞪大眼睛，呆呆看著湯聘，表情充滿了恐懼和疑問。

湯聘把在冥間遇見觀音菩薩求得還陽一事告訴母親，說：“兒子本無功名，陽壽已盡，力求報父母恩，幸得碰見觀音菩薩憐憫，讓我還陽；

觀音菩薩還命我持貪、淫、葷、酒等戒，賜我功名壽數；諸多戒律中，兒子唯不能做到斷酒，其余幾項皆可戒持；

觀音菩薩還說兒子以后可為進士，但是命中沒有官職，告誡我千萬別做官。”

湯聘又看著母親說：“母親不要再害怕了，兒子確實是死而復生。”湯母悲喜交加，連忙向天空跪拜，感恩菩薩慈悲，讓兒子得以還生。

乾隆四十三年，湯聘被選拔為進士，就任真定（河北正定）縣令，后來在此官位上去世。

經年日久，湯聘恐怕早已忘記觀音菩薩的叮囑，福得淺薄，不配其位，必有災殃。

選自《續子不語》聲明：本事故事內容皆為虛構，文學創作旨在豐富讀者業余生活，切勿信以為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