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環保在孟加拉能夠發展壯大——獨家專訪尤努斯中國首徒高戰

從昆明起飛，兩個半小時的航程我們就能抵達孟加拉國首都達卡。這個位于南亞次大陸，南鄰世界最大海灣——孟加拉灣，人口達到1.7億的國家，連接了中國、印度和東盟這三大經濟體，海陸空運暢通，區位優勢明顯，連續十多年GDP平均增速保持在6.7%左右。

中國連續13年保持孟加拉國第一大貿易伙伴地位，孟加拉國也是中國重要的承包工程市場和投資市場，中國在孟投資存量近30億美元，位列孟的外國投資來源地第四位。

目前，在孟加拉國注冊的中國企業670余家，主要投資領域包括經濟園區建設、紡織服裝、電力能源、路橋隧道、污水處理、手機生產等。

尤其是在近幾年，中國環境治理領域的特色行業——垃圾清潔焚燒發電，也開始踏足孟加拉，三家中資企業，分別在達卡、吉大港和納拉揚甘杰賈爾庫里，與當地政府及市政公司，簽訂了相關合作協議。

不過，今年八月，孟加拉國發生了巨大的政治動蕩，前政府主要領導人和團隊被迫辭職下臺，并避退至鄰國印度，公眾和各方政治勢力，轉而擁戴孟加拉最負盛名的經濟學家、諾貝爾和平獎得主尤努斯教授，成為新的臨時政府首席領導者——首席顧問。

在很多中國人的認知中，尤努斯教授的身份和經歷，主要集中在金融學家和經濟學家的層面，尤其是其發展了“小額貸款”和“微型金融”的理論和實踐，創建了孟加拉國鄉村銀行（Grameen Bank，也譯作格萊珉銀行），給貧窮而無法獲得傳統銀行貸款的鄉村創業者貸款，讓他們獲得有尊嚴的生活和個人可持續事業，并因此在2006年，被授予了諾貝爾和平獎，表彰“他們從社會底層推動經濟和社會發展的努力”。

但當他以84歲高齡，從經濟學家、“窮人銀行家”的身份，轉變成孟加拉最高級別的政治人物身份時，許多中國觀察者表現出詫異和好奇，尤其是許多在孟加拉開展中孟經貿合作和投資的企業與商業人士，對尤努斯教授及其執政團隊的過往情況與未來規劃，表現出極迫切的了解熱情。

尤努斯教授著作《超級幸福》封面圖片

尤努斯是否能夠帶領孟加拉延續發展勢頭，未來的中孟經貿往來的前景如何，中國企業在孟加拉的投資和項目，是否還能如前幾年那樣順利開展？

圍繞上述問題，清氣團以環保行業在孟加拉的合作機會為切入口，對尤努斯基金會（中國）秘書長、格萊珉中國總裁高戰先生，進行了獨家專訪。

手勢“三零”，寓意尤努斯教授倡導的零貧困、零失業和零凈碳排放

【高戰經歷】

2012年4月，高戰赴孟加拉邀請尤努斯出席《時代周報》第三屆“諾獎得主中國行”論壇。

2012年5月，尤努斯簽署宣言，發起“格萊珉中國計劃”。同年8月，尤努斯來到廣州參加小額貸款與社會企業國際論壇，并揭牌“尤努斯中國中心”，任命高戰為執行長和格萊珉中國總裁。

2014年12月，尤努斯教授到訪中國江蘇陸口村，與陸口村村民一同正式啟動“格萊珉中國”實驗項目并揭牌啟動“格萊珉中國培訓中心”，尤努斯榮獲“陸口村榮譽婦女”稱號。

2016年，格萊珉中國與云南省富滇銀行合作在大理太邑村啟動合作項目，高戰主持該項目運營，歷時三年，實現了整村脫貧，榮獲中華慈善獎。

2018年，高戰陪同尤努斯教授訪問中國建設銀行總行，達成“中國建設銀行格萊珉鄉村振興項目”合作。

2024年10月，高戰陪同中國駐孟加拉國大使訪問格萊珉銀行發源地喬布拉村分行及博物館，慰問格萊珉銀行會員。

努斯教授在孟加拉被民眾視為神一般的存在

孟加拉是青年的國度。在1.71億人口中，一半的人口年齡在27歲以下。這使得這個國家具有極強的創造力。高戰在采訪時，很欽佩的介紹，尤努斯教授在孟加拉被民眾視為神一般的存在，在民眾中的威望和號召力是巨大的，其魅力遠勝大牌明星。

尤努斯出現的會場，常常是寸步難行，一群群人圍繞過來，熱烈地與他交流、合影。他始終如一地微笑著，不厭其煩地滿足著每一位前來致意者。

他自成功創辦格萊珉銀行以來，還在孟加拉創辦了一系列的服務遍及全國的社會企業，建立了一個龐大的“社會企業帝國”，為貧窮的孟加拉國探索扶貧、就業及可持續發展的另一種可能。同時，格萊珉銀行模式也復制到包括美國在內的數十個國家和地區。

努斯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

在高戰眼中，“尤努斯教授非常喜歡來中國，2006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后，他第一個出訪的國家就是中國。在他的國際出訪旅程中，來中國的次數可能是最多最頻繁的。每次來中國的停留時間經常長達一周。尤努斯教授在中國有很多合作項目，在江蘇陸口村還有他的宿舍——“尤努斯中國鄉村公寓”。他對中國有很好的印象，總覺得中國有一種力量在吸引他。”

今年9月25日，王毅外長曾在與尤努斯教授會面時說，“你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當年創立小額信貸模式，致力于減少貧困，這同中國共產黨以人民為中心的執政理念高度一致。”尤努斯向外長提出希望在新能源、農業、扶貧減貧等領域合作。

高戰認為，中國領導人提出要青山綠水，以人民為本，與尤努斯教授提倡的“三零世界”——零碳排放、零失業、零貧困的理念相一致。因此，我們應該主動開展商貿交流尤其在環保、新能源等領域。讓孟加拉了解中國的先進技術。

尤努斯熟悉和信任的中國人

清氣團：看到有媒體稱你為“尤努斯的中國門徒”，作為尤努斯熟悉和信任的中國人，您常去孟加拉，很多人關心的第一個大問題是，孟加拉是否像中國人想象的那樣混亂。第二，在尤努斯臨時政府團隊的領導下，孟加拉的目前的社會經濟狀況如何？

高戰：過去的十多年里，我幾乎每年都去孟加拉幾次。首都達卡比起中國的很多光鮮亮麗的城市，那里顯然是表象落后和臟亂，高樓大廈不如中國多，馬路不如中國寬、購物中心少也不氣派。但如果深入基層角落仔細觀察、與當地人用心交流和體會，就能感受到這里的年輕、活力、秩序與文明。馬路邊排隊等候上車的隊伍秩序井然，大街小巷遍布著浩浩蕩蕩川流不息的三輪車，車夫嫻熟穿梭熱情友好，向行人乞討的乞丐的落落大方，警察拿著木棍指揮交通的忙碌敬業且不失威嚴，貧民窟散落于大城市最繁華地帶。恒河渡口，每當貨船歸來，就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卸貨的卸貨，搬運的搬運，一派繁忙的豐收景象。街道上豪車、出租車、三輪車、行人、警察和乞丐各安其所，顯示著包容和秩序。

尤努斯教授領導的臨時政府是在完全混亂的情況下產生的，恢復秩序與和平、重建法律和秩序、振興商業和貿易面臨巨大挑戰。我最近幾次去孟加拉，感受到經濟社會在恢復中，如，面臨崩潰的銀行業在這充滿挑戰的100天里，沒有一家銀行倒閉。常看到青年群體的志愿者在主動協助清潔街道、指揮交通。

清氣團：那么，孟加拉現在的基礎設施建設情況尤其是能源產業情況如何？是否已經有很多中資企業參與了這些項目建設？

高戰：我以前更多關注和觀察孟加拉的鄉村建設，尤努斯教授一生從事給貧困人群尤其是婦女賦能，擴展她們的經濟機會和自由創造，通過創辦社會企業來解決社會問題。孟加拉國基礎設施整體較為落后，如交通主要是公路客運，電力匱乏，隨著國民生產總值持續增長和經濟活動增強，對基礎設施建設、交通和電力需求較大。

尤努斯教授近年一直在倡導推廣用社會企業方式建設一個“零碳排放、零失業、零貧困”（三零世界），從“零碳排放”而言，新能源發電產業應該前景較好。

尤努斯教授關于外援的觀點：

重新定義國家發展

清氣團：作為最不發達國家行列中的孟加拉，國際援助應該是政府歡迎的，政府援助的大工程大項目也能促進中國企業尋找機會出海孟加拉，您是怎樣看？

高戰：我閱讀尤努斯的自傳《窮人的銀行家》，了解尤努斯對國家發展的觀點，會發現：尤努斯不反對援助，不反對造橋、鋪路的大工程，但“前提是要讓民眾特別是窮人有機會使用，這些建設的存在才有價值”，“從外援直接、間接得到好處的，大多是原本就衣食無虞的富有人家。他們假窮人之名而得利，外援成為掌權者專屬的好處，而貧苦者卻日益窮困。要改善窮人生活，外援應該更直接送到窮人手中，尤其是女性同胞。外援的提供方式和達成目標，都應全面重新思考。”

近期發布的、受臨時政府委托編寫的《孟加拉國經濟狀況綜合白皮書》，描繪了該國經濟健康狀況的嚴峻圖景，指出“孟加拉國的環境狀況不斷惡化，包括令人震驚的空氣和水污染水平”。就此，我認為在環境治理方面，垃圾燃燒發電是個好選擇，中國企業如通過透明的市場化的出海合作應該是個契機。

清氣團：您長期與尤努斯教授合作和溝通，您和他之間有哪些令你印象深刻的事情，您覺得尤努斯教授對中國有什么看法？

高戰：自2012年認識尤努斯教授以來，我已經與他交往了十多年。他非常喜歡來中國，2006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后，他第一個出訪的國家就是中國。

尤努斯教授一直關注減貧事業，多次訪問中國，受到了中國領導人的親切接見，對尤努斯在華開展格萊珉合作表示贊賞和支持。中國銀保監會兩次組織訪問考察團赴孟加拉國學習調研。2015年習近平主席在博鰲論壇提出要探討搭建亞洲金融機構交流合作平臺——亞洲金融合作協會，以加強地區金融機構交流和金融資源的整合。2017年5月亞金協成立，2019年1月20日亞金協組團赴孟加拉考察格萊珉銀行，在格萊珉總部大樓舉行亞金協普惠金融合作委員會成立大會，選舉尤努斯基金會為該委員會主任單位，選舉尤努斯為普惠金融委員會首屆主任。

迄今格萊珉在中國7個項目共幫助了3200個家庭，發放貸款5200萬元，貸款回收率99.3%。其中云南富滇銀行與格萊珉合作在大理啟動合作項目，歷時三年，實現了整村脫貧，該項目獲得了中華慈善獎。

“尤努斯教授非常喜歡來中國，2006年獲得諾貝爾和平獎后，他第一個出訪的國家就是中國。在他的國際出訪旅程中，來中國的次數可能是最多最頻繁的。每次來中國的停留時間經常長達一周。尤努斯教授在在江蘇陸口村還有他的宿舍——“尤努斯中國鄉村公寓”。

今年9月25日，王毅外長在與尤努斯教授會面時說，“你是中國人民的老朋友，當年創立小額信貸模式，致力于減少貧困，這同中國共產黨以人民為中心的執政理念高度一致。”尤努斯向外長提出希望在新能源、農業、扶貧減貧等領域合作。

中國領導人提出要青山綠水，以人民為本，與尤努斯教授提倡的“三零世界”——零碳排放、零失業、零貧困的理念相一致。因此，我們應該主動開展商貿交流尤其在環保、新能源等領域。讓孟加拉了解中國的先進技術。

我曾經帶尤努斯教授，去了我的老家，江蘇徐州的農村。他在農村表現得非常開心，像個孩子一樣。盡管他是一位全球知名的諾貝爾獎得主，但他在農村看到婦女時，會主動要求合影，這讓農村婦女感到害羞和不知所措。

在農村的歡迎儀式上，一位婦女還特別授予他“陸口村榮譽婦女”的稱號，他感到非常榮幸，認為這是他收到的最好的禮物之一。他的一張與農村婦女的合影甚至成為了他新書《超級幸福》的封面。

這些經歷讓我印象深刻，尤努斯教授在農村與窮人和弱勢群體的互動，展現出他對個體尊嚴和家庭成長的重視。這些互動或許能夠讓我們預見他的治國理念和政策方向——基于對個體尊嚴和家庭成長的關注。

清氣團：作為格萊珉基金會中國區的總負責人，您一直在幫助尤努斯教授在中國開展格萊珉相關的格萊珉模式金融業務。他的身份發生變化后，對您在中國的工作有什么新的期望和規劃？

高戰：今年6月28日正值尤努斯生日那天我見到了他。每年他的生日前后都會在不同國家舉辦“全球社會企業論壇”。這次會面他仍一如既往鼓勵格萊珉中國繼續傳播他的理念和倡導，推廣格萊珉模式和創新社會企業模式，建設一個“三零世界”，即零碳排放、零失業、零貧困。尤努斯教授在過去幾十年，像傳道士一樣，在全球傳播他的理想和推廣合作，全球近200所大學，都設有以他名字命名的中心、研究所或實驗室，在全球構建起了廣泛的格萊珉網絡，也包括在大中華區（香港）設立的尤努斯基金會和格萊珉中國有限公司。尤努斯教授現在轉變為政府首腦，這對未來他倡導事業應該更有幫助和促進。

清氣團：尤努斯教授作為臨時政府的首席顧問，他的身份轉變對于孟加拉人民來說，或者對于孟加拉現在的執政團隊來說，他們的觀感如何？

高戰：我僅從尤努斯創辦格萊珉銀行的歷史中，分享尤努斯的行動方法論。

40年前，他在大學任教，他想幫助大學附近的一個村莊里的幾十名女性。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觀察、調研一位女性及其家庭和所在的村莊。他說：“我決定重新做個學生，以鄰近的喬布拉村為校，村民為師，要求自己努力學習村里的所有事務。我只要能夠了解一個窮人的生活，就算幸運了，這是離開書本學習法的一大步”。我們看到他三個月前被各方擁戴成為臨時政府首席顧問，上任伊始，他就委托經濟學家團隊研究撰寫《孟加拉國經濟狀況綜合白皮書》。

深入探討了宏觀經濟穩定性、收入動員、公共投資、社會差距和氣候適應力。還概述了孟加拉國恢復經濟韌性和重新獲得公民信任的途徑。

40年前他從調研一位女性和一個村莊開始，現在，從調研研究整個國家開始。正如他在自傳書里所言：“（在范德堡大學）我擔任Nicolas Georgescu-Roegen教授助教時，我學到要先有嚴格的思考架構和具體的計劃，才可以幫我們看清和建構未來。我也從他身上學到，有些事情并非想象中復雜，只是我們過于自大，才會用復雜的答案去解決再簡單不過的問題。”

40年前尤努斯創辦格萊珉銀行、倡導社會企業，展現了他卓越前瞻的愿景、堅忍不拔的毅力，偉大的人道關懷以及高效率的執行力。《孟加拉國經濟狀況綜合白皮書》前天才發布，我認為他開始了新的征途，值得我們期盼。

文 | 晏磊

編輯| 寧旺輝

圖片| 駐孟大使館官網、格萊珉中國、尤努斯基金會、清氣團

本文系【清氣團|固廢展望】原創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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