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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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我看今天的故事：
01
這是我等齊軍的173天。
我在黃昏的暮色里等他，在夜闌人靜的夜晚等他，在曉日初升的清晨等他。
可巴山夜雨漲秋池，君問歸期未有期。
在等齊軍的日子里，我確定等待是這個世界上最苦卻又最甜蜜的事。
我一遍遍數著時間，跟自己說，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這是他答應我的。
君子一諾千金，不是嗎？
02
1996年，我和齊軍相繼出生在四川瀘州。
我家在市區，他家在農村。
但我爸媽在廣州做生意，爺爺奶奶過世早，所以我不到10個月的時候，就被送到了鄉下外婆家。
也就是齊軍家所在的小山村。
兩家離得近，齊軍爸爸和我媽又是老同學，所以我倆很自然地成了玩伴。
大家都說，我是齊軍的跟屁蟲。
春天，我們去地里挖胡蘿卜。秋天，爬到樹上摘野果。有人欺負我，齊軍總是第一時間護我周全。
上學后，齊軍總是和我結伴同行。鄉間小路上，夕陽把我倆的影子拉得很長。
有關兒時的畫面，是記得當時年紀小，你愛談天我愛笑的溫馨。是并肩坐在桃樹下，風在林梢鳥在叫的恬靜。是田里的青蛙不停歌唱，路上的蚱蜢蹦來蹦去的可愛。
而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吧。
03
說起來，我和齊軍是定過娃娃親的。
那一年，我倆八歲。
我媽回來看外婆，和齊軍爸爸閑聊時，有鄰居開玩笑說，這倆孩子感情真好，干脆訂個娃娃親吧。
我媽和齊軍爸爸都樂了，說，可以啊。
這之后，老人們時常開玩笑，說我是齊軍的媳婦。
隨著一天天長大，再聽到這種話的時候，我和齊軍都悄悄紅了臉。
有些玩笑，漸漸就聽進了心里。
那時的愛情，可能是偶爾觸碰到手，臉紅心跳的慌亂。也可能是不見面時，螞蟻吞噬一樣的思念。
還可能是每次下課后看到齊軍迎面走來時的歡天喜地，和歡呼雀躍。
簡單，清純，如同一株潔白的百合花。
16歲那年，齊軍跟我表白了。
他說，說好了，長大了做我的媳婦。
我不記得自己說了些什么了。
只記得那晚的星星特別亮，仲夏夜的空氣里都是花香的味道。
人間最美好的事，莫過于，嫁給青梅竹馬吧。
04
就這樣來到了2013年。
我和齊軍考進瀘州市里的同一所高中。
他學理，我學文。
其實上初中之前，齊軍不怎么讀書的。大概貪玩，是男生的本性。
可是初三一整年，他像變了個人。埋頭苦頭，加上有點聰明，很快就趕了上來。
班主任驚訝極了，問他怎么就開竅了。
他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說，我要每天看到我媳婦，就得和她上同一所高中啊。
惹得大家哄堂大笑。
好的愛情讓人進步，這大概是青春里很甜美的事。
上了高中，齊軍的個頭躥得好高，眉眼越發的英俊。
加上讀書成績又好，自然引來女孩們的關注。
可齊軍拉著我的手，每天走在校園里招搖過市，像是和全世界宣告，他已心有所許。
既許一人以偏愛，愿盡余生之慷慨。
有他在身邊，我不曾羨慕過任何人。
高三那年，我們一起暢享未來時，齊軍說他想考軍校。
齊軍爺爺和爸爸都是軍人，他說他也要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保家衛國，守護家園。
愛一個人，是無條件支持他的夢想吧。
我喜歡的男孩，心懷國家，不負韶華，看起來很酷不是嗎？
所以我對他說的是，去吧去吧，加油啊。
05
2015年夏天，齊軍如愿以償。
他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位于湖南的中國人民解放軍國防科技大學。
那是軍校里數一數二的大學，是很多人的心之所向。
錄取通知書，是縣政府的工作人員親自送到齊軍家里的。
那天，整個小山村都沸騰了。
我看著人群里的齊軍，心里既高興又失落。
高興的是，我的少年越來越優秀了啊。
遺憾的是，我高考發揮失常，沒能去成湖南大學，而是調劑到了成都。
不得已開始了異地戀。
異地戀很難，何況我們還不能像普通情侶那樣，隨時聯系。
我和齊軍的通話時間是由哨聲決定的。集合了，點名了，趕緊掛了。
有時剛打開視頻，就不得不中斷。
室友們每天和男朋友吃飯散步上自習，而我只能一個人。
生病了連打個電話，都是奢侈。
大學四年，我和齊軍甚至沒去過對方的學校。因為軍校封閉式管理，去了也見不到人。
唯一能見面的時間，是假期。那簡直是我們的節日，恨不能每天黏在一起。
要說完全沒委屈，肯定是假話。
但唯一確定的是，我從來沒想過放棄和齊軍的感情。
可能是因為愛，也可能是知道他足夠好。
因為齊軍，我認定這個世間所有美好的事物，都是值得等待的。
06
2019年，我和齊軍終于畢業了。
我滿心歡喜地以為，我倆總算可以團聚，從此不再異地。
可是有一天，齊軍，忐忑不安地跟我說，他要去喀喇昆侖做戍邊戰士。
我一下子愣住了。
喀喇昆侖高原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氣溫零下30多度，條件非常艱苦。
齊軍成績優異，明明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可齊軍說，總有人要去的，越是艱苦的地方越是需要人。
他的眼里，是多年未變的堅定。
我不同意啊，真的不同意。
我知道這個決定意味著什么，從此怕是比大學四年還要聚少離多，從此怕是每天都要擔驚受怕。
我可不可以任性一回，拉著齊軍的手，阻止他的選擇。
實際上，我沒有。
因為我知道，這條軍旅之路，從踏上的那一刻開始，就是責任和義務。
我愛他，那就應該支持他。
所以我故作輕松地說，去吧去吧。省得相看兩厭，距離還能產生美。
其實剛說完，我的眼淚就出賣了我。
我根本就舍不得他去那么遠的地方，我也想做個小女生，每天可以跟心愛的人撒撒嬌，每天可以醒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在身旁。
齊軍抱著我，說，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我仰起頭，擠出笑容回他，我等你回來。
就這樣，齊軍奔赴邊境。
而我留在瀘州，去了一家建筑公司做會計。
一邊努力工作，一邊和齊軍開始了更為艱難的異地戀。
07
邊境的信號非常不好。
視頻或通話的時候，基本都是靠猜來領悟對方的意思。
我無法想象那邊的環境有多惡劣。
視頻里，齊軍黑了瘦了，指甲凹陷，嘴唇干裂潰爛。
我時常心疼得說不出話。
可齊軍從來不說累，他每次都在那邊逗我開心，跟我說，媳婦，在家等著我哦，我很快就回來了。
他從來不抱怨那些苦的。他總說，守住大家，才會有小家。
可能是因為他潛移默化的影響吧，我漸漸忘了兒女情長。我愛的人，正在做這個世界上最有意義的事。我很驕傲啊。
可是，真的好想他。
好不容易盼到休假，但一遇到緊急情況，一個電話就被叫走了。
我只能讓自己學著適應，學著習慣。
也許，從齊軍披上軍裝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注定了要聚少離多。
可也正是因為聚少離多吧，所以我和齊軍從來不敢吵架。
相愛的時間都不夠，又怎么舍得拿來吵架。
齊軍從工作后的那天開始，就把工資卡給了我。
他一有空就研究廚藝，回來的時候變著花樣給我做好吃的。
我們在一起的時間少，那就努力讓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變成人生里最好的時光。
08
2020年年初，齊軍穿著軍裝來我家提親了。
我媽萬分感慨，說沒想到當初的一個玩笑，竟然變成了現實。
我爸我媽對齊軍都挺滿意的，只是多少有些猶豫。
畢竟他們在表姐那，見識過軍嫂的心酸和苦楚。
是的，姑媽家的表姐也是一名軍嫂。
常年夫妻分離，表姐自己拉扯大了兩個孩子，其中的辛苦，可以說一籮筐。
我和齊軍訂婚前，表姐特意來家里找我。
她說，你一定要想好，如果沒有百煉成鋼、百忍成雙的決定和毅力，就不要走這條路。就算你想他，沖動之下殺過去，也沒法抱抱他。你們必須足夠相愛，才能走到最后。
我知道表姐是為我好，可我更知道自己對齊軍的感情。
我確定自己愛他。
無論時光怎么流轉，這件事從未發生過任何改變。
爸媽看我態度堅決，也就同意了。
09
2020年3月16號，在父母和親人的祝福下，我和齊軍訂了婚。
可訂婚的第二天，齊軍就接到單位通知，要提前返回部隊。
而這一次，齊軍要去的是喀喇昆侖山。
那里沒有任何信號，他每隔一個月，才能去駐地和我打一次電話。
并且時間也不固定。
所以我每天把手機鈴聲調到最大，睡覺也不肯關機，生怕錯過他的消息。
思念很煎熬，而我更多的是擔心。
2020年6月的一天，我在新聞里看到中印邊境發生沖突。
那是齊軍所在的連隊。
我的大腦瞬間一片空白，跌坐在地上。
清醒過來后，我顫抖著撥打齊軍的電話，可根本打不通。
而新聞里只說有人員傷亡，沒有公布具體數字，也沒說名字。
當時我在表姐家里，她很心疼我，說，你還是別和他結婚了。真的，軍嫂太難了。
我知道啊，可是要我放棄齊軍，也太難了。
表姐只好安慰我說如果齊軍出了事，部隊肯定會第一時間通知家里的。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可我根本不放心啊。
那段時間，我整日心神不寧，如坐針氈，吃不下東西，也睡不著覺。
眼淚總是不自覺地往下掉。
以至于公司開會，我低血糖暈倒在了會場。
10
在醫院醒來后，我盯著手機一遍遍地查找相關新聞。
真正體會了度日如年的煎熬。
好在一周后的一天，齊軍終于打來了電話。
聽到齊軍的聲音時，我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是嚎啕大哭。
齊軍在電話那頭也哽咽了。
他一遍又一遍說，對不起媳婦，讓你擔心了。
我真的很想任性一次，我說你能不能回來，我真的不能沒有你。
齊軍沉默片刻，說我會保護好自己，不要擔心我。但這是我肩上的責任。我不能辜負這個身份，更不能辜負國家和人民。
他一再強調，說不會有事的，讓我放心。
我只能把所有的不安，全都咽進肚子里。
我一遍又一遍叮囑齊軍照顧好自己。
而我，會一如既往地等他。
11
就這樣到了2021年。
在網上看到中印沖突的完整視頻時，我看一遍，哭一場。
陳紅軍，陳祥榕，肖思遠，王焯冉。齊軍的四名戰友，他們永遠倒在了那里。
肖思遠的錢包里珍藏著一張漂亮姑娘的照片，那是他心愛的未婚妻。
犧牲之前，他還憧憬著有朝一日迎娶心愛之人，給她一輩子做菜。
而陳紅軍，還有4個月就要當爸爸了?？上?，他等不到那一天了，他將滿腔熱血灑向祖國邊疆。
王焯冉在執行任務前，寫了一封家書。
很樸實，字里行間卻催人淚下。他說，“爸媽，兒子不孝。如果有來生，我一定還給你們當兒子，好好報答你們。”
還有年僅19歲的陳祥榕。
犧牲后，部隊慰問他的母親有什么困難需要幫助時，老人給的答案是，我沒有什么要求，我只想知道，榕兒戰斗時勇不勇敢。
在新聞里看到這些，我哭了一遍又一遍。
他們離我那么遠，可又離我那么近。
我看到一位網友說，黃昏將至，我吃著白米飯，喝著快樂水，想不通為什么這些身強體壯的士兵為什么會死。深夜驚醒，突然想起，他們是為我而死。
是啊，他們是為了我們而死。
我們以為的歲月靜好，只不過是有人在替我們負重前行。
戍守高原的軍人不是不顧家，而是每當走上邊防一線，身后就是整個國家。不是不會愛，而是沒有足夠的時間去愛。
看得越多，我的心情越沉重，擔憂也越多。
我強迫自己不去看新聞，我卸載了抖音，卸載了微博。
我害怕看那些新聞報道，我害怕聽到不好的消息。
如果你要說我是自欺欺人，那就是吧。
就像表姐說的，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12
就這樣到了2021年2月中旬，齊軍終于回來了。
兩家看了日子，讓我們3月15號去領證。
可3月3號凌晨，齊軍收到部隊的緊急召回通知，讓買5號的機票返程。
而這次，不止是沒信號沒網絡沒法打電話，還最少要去一年。
我的心情，一下子凝固住了。
這幾年，我接受了異地戀，接受了斷聯。
我以為最難最折磨的莫過于此，可現在卻要一年不聯系。
我做不到，真的做不到。
我的眼淚在眼睛里打轉，窒息般難受。
齊軍一直在說，對不起。
我很努力地把把眼淚憋了回去。我怕自己的狀態影響他，讓他分心。
于是我又故作輕松地說，去吧去吧，我等你。
齊軍抱著我，久久不愿松開。
13
那天晚上，齊軍一夜未睡。
他連夜給我包了餃子和抄手，冷凍起來放在冰箱。
我抑制住想哭的沖動，送他去成都坐飛機。
路上，齊軍反復叮囑我照顧好自己。
按時吃早餐，多喝水。喜歡什么就買什么。晚上睡覺一定鎖好門，吹空調要蓋好被子……
我靜靜地聽著，眼淚在心里流成河。
我說，今天在這里送你離開，明年我來接你回家。
齊軍從包里拿出個日記本，說，我會每天寫筆記。等以后老了，讀給孫子孫女聽，讓他們知道爺爺是多么愛奶奶。
出租車上的司機，被齊軍逗笑了。可我卻哭了。
下午兩點，齊軍登機了。
我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一點一點遠離，直至消失。
終于忍不住，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可是只要我們相愛，只要心在一起，遲早會團聚的不是嗎？
14
這是我和齊軍失聯的173天。
已經立秋了，大雁開始南飛。
戈壁灘上的石頭是不是聽他說了很多話，寫給我的筆記已經很厚了吧，他應該也知道我每天都很想他唄。
9月19號是齊軍25歲的生日。
我多想親口跟他說聲，生日快樂?？梢仓荒芡星镲L送去我的想念。
我知道，作為軍嫂，未來日子里很多重要的時刻，他可能都會缺席。
但無論怎樣，我都不會放手。
在一起的時間越久，我對這份感情越理解，越懂得，也越堅定。
因為我和齊軍的愛情里，不止有兒女情長的小愛，更有保家衛國的大愛。
我的那點小愛，要為他的大愛讓路。
也許還有很多和我一樣的女孩，選擇了軍戀，愛著愛著就愛出了一份俠肝義膽。
他們守護國家，我們守護小家。
最無能為力的，是你是軍人。最驕傲自豪的，也是你是軍人。
唯愿山河無恙，人間皆安。時光靜好與君語 ，細水流年與君同。
——謹以此文致敬所有的邊防戰士，還有守護小家的軍嫂。
你們辛苦了。
PS：下圖是男女主拍的情侶照，祝福他們。（為了保護隱私，男主的名字用了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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