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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丨花朵財經觀察(FF-Finance)
撰文丨華見
“發達了,別忘大吳村。”
這句話,他記了一輩子。
8月12日,新加坡傳來消息。吳清亮走了,享年98歲。
這個名字你可能陌生,但他創的牌子你一定聽過——立邦漆。
從貧民窟的窮小子到新加坡首富,從倒賣廢油漆到執掌世界級涂料帝國,他用近百年人生,寫了個華人奮斗的故事。
更讓人記掛的是,這位出生在新加坡的潮汕人,一輩子都在說:“我的根在中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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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01
從“臭漆王”到油漆帝國
三次創業賭出的傳奇
1927年,新加坡河谷的貧民窟里,吳清亮出生了。
父母是從廣東潮州“過番”(到南洋謀生)來的移民。父親賣苦力,母親洗衣裳,一家五口擠在小破屋。
他童年記憶里,總飄著煤油燈的味——直到1941年,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火蔓延到了新加坡,一顆炸彈在附近炸開,燈碎了,學也沒法上了。
吳清亮的父親擔心14歲的兒子會被日本人抓走,將他送到馬來西亞膠園。那時候,吳清亮天沒亮就起來割膠,手上劃滿口子。
第二年,他回到新加坡,跟著姐夫編漁網,這才攢下點錢。18歲那年,他跟朋友湊錢開了家汽水廠,牌子叫“青蛙”。
結果呢?沒經驗,一年就垮了。“錢賠光了,只剩一屁股債。”
窮途末路時,他進了家五金行當學徒。送貨、收賬、搬鐵釘,一輛三輪車裝400多斤貨,跑遍新加坡河兩岸。就是在這兒,他盯上了油漆。
1949年,二戰剛結束,英國軍隊在新加坡拍賣廢油漆。吳清亮盯著那些凝固、沉淀的漆膏,眼睛亮了。他低價全收了,回家翻化學詞典,自己兌溶劑、攪顏料。
“就像熬粥,得攪到勻溜。”他把翻新的油漆灌進新罐子,叫“鴿牌”,賣給小商販。這生意被人笑稱“臭漆”,他倒不介意,后來得了個外號——“臭漆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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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他第二次創業,賭對了。
1950年朝鮮戰爭爆發,新加坡限制進口,本地油漆價格飛漲。他兩塊錢收的廢漆,加工后能賣400塊。“那時候才明白,機會藏在別人看不上的地方。”
1955年,他在新加坡開了第一家油漆店。不再滿足于“翻新”,他揣著錢去了日本。當時的日本涂料株式會社(日涂)是行業老大,他蹲在工廠學技術,一口一個“請教”,硬是把人家的配方和工藝摸了個大概。
1962年,日涂想進東南亞市場,找上了吳清亮。他拉著日涂合資成立“立時集團”,自己控股60%。這是他第三次創業,也是最關鍵的一步。
為了拓市場,吳清亮帶著兒子吳學人闖印尼。10天里,父子倆開著輛菲亞特,從最西頭跑到最東頭,穿越熱帶雨林,過河時連車帶人淌水。最后車報廢了,卻簽下了一堆經銷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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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人排華,他就說流利的馬來語,遞煙、嘮家常。“他總能讓防備的人放下戒心。”吳學人后來回憶。
到70年代石油危機,油漆價格暴漲,吳清亮靠著印尼工廠的庫存,又賺了一大筆。
1974 年,吳清亮做油漆生意近 10 年,已有規模。他成立了吳德南集團,后來又和日涂在新加坡合資建了 “立時集團”。
此時的他,早已不是“臭漆王”,而是東南亞涂料界說一不二的人物。
PART.02
立邦入華
把油漆刷進中國的千家萬戶
1978年,中國改革開放的消息傳到新加坡。
吳清亮盯著報紙,跟身邊人說:“10億人的市場,要是每家刷一遍墻,得用多少油漆?”
第二年,他就飛到北京,跟紅獅涂料廠談合作。可到了潮州老家,他傻了——村里墻都是白水泥、白石灰刷的,沒人懂“涂料”。
“前期虧得厲害。”他后來坦言。但他鐵了心,賣掉東南亞幾家分公司,把錢往中國砸。
1990年,一個消息讓他徹夜難眠:中國和新加坡建交了。
看著新聞里“建立邦交”四個字,他拍了桌子。“就叫‘立邦’!”他對團隊說,“立時集團的‘立’,國家的‘邦’,多好。”
立邦這個牌子,就這么定了。
為補貼立邦在華投入,吳清亮賣掉了自己手上的其他行業公司。
其中,他有一間名叫Only Industry的電子廠,主要給蘋果代工。在當時,這行當處于計算機蓬勃發展的黃金期,非常賺錢,但他還是在2000年毫不猶豫地以16億新幣賣掉了。
同時,1999年,他賣了亮閣公司(地產相關)59%股份,得1.75億美元;2001年,又賣掉市值10億美元的安利工業。
連做了幾十年的伊麗莎白醫院,也都賣了。
他覺得,代工沒自己的品牌站不住腳,要專心做涂料。
為了讓中國人接受油漆,他敢于在營銷上砸錢,這在當時屬于“冒險”的行為。1993年,立邦在上海投了3000萬電視廣告。畫面里,嶄新的房子刷著各色油漆,配著一句“立邦,刷新生活”。
當時同行都覺得瘋了——涂料哪用得著打廣告?但吳清亮不管,每年從銷售額里掏出12%投廣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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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邦中國旗下雅士利涂料(蘇州)有限公司工廠,圖源:立邦中國)
慢慢地,中國人家里開始變了。
白石灰墻換成了立邦的“夢幻千色”,小區外墻刷上了耐臟的立邦漆。到今天,立邦在中國建了70多家工廠,近1.1萬名員工,成了家喻戶曉的牌子。
根據《涂界》最新發布的2025中國涂料百強榜顯示,立邦以251億元營收、6.14%市占率連續11年奪冠,自2015年首登榜首以來持續領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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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投資,是我這輩子最對的決定。”吳清亮不止一次說。
PART.03
半個世紀的博弈
從合作到控股,他成了日涂的主人
立邦的故事里,繞不開日涂(日本涂料株式會社)。
這兩家糾纏了半個多世紀。
一開始,吳清亮是日涂的經銷商。后來合資成立立時集團,他占60%股份。日涂看著立邦在中國火了,眼熱了。2006年,日涂提出要“子公司化”,想把合資公司變成自己的。
吳清亮沒慌。反而叫兒子吳學人出手,悄悄增持日涂股份。到2008年,吳德南集團成了日涂最大股東。
2012年,日涂啟動“反收購程序”。吳清亮親自出面,跟日涂掌門人談判。“我們不是來搶的,是來一起做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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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年8月,新加坡立時集團迎來50周年慶典。圖源:立邦中國)
最終,雙方達成協議。吳德南集團持股日涂超50%,立邦系并入日涂。這下,日涂從行業十名開外,沖到了全球第四。
日本媒體酸溜溜地說:“這是被吳清亮‘偷’走了。”他聽了,只是笑:“商業不是打仗,是找共贏。”
PART.04
根在中國
他把鄉愁刻進家鄉
吳清亮的母親臨終前,拉著他的手說:“發達了,別忘大吳村。”
這句話,他記了一輩子。
1979年第一次回潮州大吳村,他看到孩子們在破祠堂上課。當場拍板:“建學校,錢我出。”第二年,大吳小學蓋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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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他以父親吳松昌的名字建了松昌中學,以母親李秀英的名字修了秀英醫院。自來水廠、環鄉公路、衛生廁所……村里能想到的基建,幾乎都有他的影子。
“環境再美,經濟落后也沒用。”他不止一次帶專家回村,琢磨著怎么幫家鄉搞產業。華僑瓷廠就是這么來的,解決了不少村民就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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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6月,98歲的他最后一次回大吳村。
剛回到村里,身邊的人俯身貼耳問他:“李秀英是誰啊?”
吳清亮露出了笑容,很清晰地回答:“媽媽。”
這一刻,所有人都動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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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東方娛樂)
坐著輪椅,看了松昌中學的新教學樓,摸了摸秀英醫院的墻。臨走前,他指著廢棄的舊幼兒園說:“改成村民活動中心吧,叫‘大吳會客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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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源:中國僑網)
6個月后,會客廳落成。里面有茶書院、潮戲劇場,還有他特意讓人擺的潮汕老家具。女兒吳婕人在儀式上說:“父親總講,什么都能忘,根不能忘。”
根據立邦中國官網資料顯示,吳清亮先后捐建了橋梁、道路、醫院、電廠、水廠等基礎設施,累計價值超過1億元人民幣,同時助力大吳村成為廣東省文明村,帶動其他僑胞參與,90% 公共設施來自僑胞捐贈。
大吳村的村民感激道:“吳清亮先生雖然旅居海外,但不忘桑梓,只要家鄉有需要,他總是無私捐建惠民項目。
懷著一顆祖國心的華商,這就是他的底色。
他在自傳里寫:“我有中國血統,從小讀中文,骨子里是中國人。”
吳清亮很少接受采訪,一輩子就接受過一次專訪。《福布斯》曾多年漏算他的財富,他也不在乎。
生活里的他,一半時間在游艇上。幾艘“白兔號”游艇帶著他走遍了佛羅里達、地中海。船員說,老爺子不愛談生意,就愛釣魚,釣上來的魚分給大家煮潮汕粥。
在公司,員工叫他“阿亮”。有老員工記得,他每次路過車間,都會彎腰撿起地上的油漆刷:“這東西能再用,別浪費。”退休的潘楚玉說:“他見了我總問‘阿妹,最近好嗎’,一點架子沒有。”
他常說:“賺錢不是目的,能幫到人,錢才有意義。”除了家鄉,他還捐了新加坡癌癥中心、心臟醫療基金,因為家人多受癌癥困擾,“想讓更多人少點痛苦”。
98歲離世時,他的身家是130億美元。但松昌中學的學生記得他講的故事:“我年輕時搬鐵釘,累得想放棄,一想到老家的祠堂,就覺得得扛住。”
大吳村的老人記得他坐在祖屋門檻上的樣子:“他說,這里的泥土比金子親。”
這些點點滴滴,織就了這位“亞洲漆王”的傳奇,不過,他的故事從來不只在于油漆:從廢漆桶里熬出的不只是財富,還有潮汕人“愛拼才會贏”的韌勁;立邦漆刷亮的不只是墻面,還有一個華人對故土的深情;與日涂的博弈里,藏著的是華商“和而不同”的智慧。
他用一生證明:真正的商業版圖,從來不止于工廠和賬本。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文化認同,那些跨越山海的家國牽掛,才是最堅實的地基。就像他刷在墻上的油漆,歷經風雨,底色不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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