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盤系列:2016-2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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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線六連漲
這一波行情以來,一直有人說,A股開啟了慢牛時代。這話并不準確,就算慢牛時代真的來了,最多也是“再度”開啟了慢牛時代。
2016下半年和2017全年也是這樣的慢牛行情,這一年半滬深300連漲六個季度,而且漲幅控制在27.8%,18個月中有14個月上漲,只有4個月下跌,月勝率不低于牛市。滬深300歷史上只有06-07年出現過9季連漲,但那是大牛市,之前14-15年五季度連續上漲,漲幅最高150%。
這一年半的A股歷史上罕見的長期慢牛,特別是2017年,12月中只有2個月下跌,最大月跌幅僅-0.47%,是賺錢效應非常好的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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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賺錢效應僅僅針對大盤股。
2017年的另一個特點是極致的大票風格。當年的上證指數、深成指,滬深300分別上漲6.56%,8.48%,21.78%,看上去是牛市,但當年個股漲跌幅中位數為-20.4%,相比之下,2022年這種標準熊市,個股中位數才下跌了-18%。
2016~2017年這輪大票風格和慢牛走勢是如何形成的?這種極致大票風格與慢牛之間有沒有什么關系呢?
之前寫過的A股復盤行情文章鏈接:
2024-9-29
2024-8-18
2024-7-7
2023-12-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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宏觀經濟的變化
2017年被稱為“白馬藍籌復興元年”,自2009年的4萬億行情后,大盤藍籌股就一蹶不振,持續多年跑輸小票和科技股,就算是經過了小票遭重創的2015年,2016年也是小票略占上風。
所以在2016年下半年大票剛剛跑贏時,投資者并沒有想到2017年風格顛覆,完全從一個極端走向另一個極端。
大小票風格變化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宏觀經濟方面的,2016-2017年的棚化貨幣化和供給側改革推動的一輪經濟復蘇,并由房地產驅動,造成了大小票業績的此消彼漲 。
2016年,雖然GDP增速仍然下降,但規模以上工業企業利潤結束了連續兩年下降的趨勢,主要供給側改革淘汰落后產能,如鋼鐵、煤炭行業,推升了工業品價格。棚化貨幣化引發的新一輪房價上漲帶來的財富效應,引發了消費升級,家電、食品飲料行業ROE穩步提升,龍頭業績增長,引發大盤股估值修復。
但供給側改革對小票業績影響更偏負面,周期品價格上漲,強化環保政策,中小型企業成本上升,下游的通脹又不明顯,擠壓了中游制造業的利潤,削弱了估值支撐,面臨戴維斯雙殺,而這一部分又是以中小企業為主。
2016-17年,大部分時間,大企業的PMI都是50榮枯線以上,小企業在50以下。
另一方面,創業板在2014-15年資產重組帶來的業績高增速不可持續,特別是跨行業重組的泡沫破裂,傳媒、計算機等TMT行業虧損擴大。
這一分化在財務數據上體現得非常明顯,主板上市公司的利潤增速從2016年的5%上升到2017年的20%,而中小板從37%下降至20%,創業板更明顯,從2015年的增長55%下降到2016年的增長38%,再變成2017年的下降 -21%。
但2017年的業績要到2018年4月才全部公布完畢,市場不會等到那個時候再變,而是有了邊際變化就開始逐季定價,所以從供給側改革開始的2016年,大小票的風格轉換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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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年雖然都是慢牛,但2016年的“慢”大于“牛”,市場成交量小,波動極低,可以看成巨幅波動的2015年的對立面,市場非常乏味,也沒有明顯的風格,大小盤風格不明顯,成長價值風格也不明顯,也沒有什么板塊機會。
2016年只有白酒牛,到了2017年才擴散到更多行業的龍頭。
所以,市場風格的變化仍然準確地反映了宏觀經濟的變化,只不過,當數據還沒有統計出來時,更重要的是從自下向上發現變化,再從這些紛繁復雜的變化中找到主線的能力。
當然,比上市公司業績變化更容易捕捉的,是監管風格的變化,以及資金結構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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監管風格的變化
以前提到這種風格轉移,總是把估值當成第一原因。的確,2016年底大市值股票估值處于歷史低位,而小市值股在2015年牛市中估值泡沫化。
但估值從來不是風格轉換的條件,A股市場的估值彈性極大,高的可以更高,低的可以更低。
A股這種“政策市”,首先要從監管的變化上找原因。
大小盤風格轉換,首先源于2016年的監管環境,可謂史上最嚴,這是2015~2016年三次股災的后遺癥,特別是3.0的熔斷事件,實際是一次非常嚴重的人為事故,導致新上任的監管部門負責人對市場風險管理極度謹慎,規范再融資、收緊并購重組規則,限制殼資源炒作,等等,這些小票炒作的生存土壤都被限制了。
最能體現這一監管環境的是2016年的“寶萬股權大戰”,這本是一次標準的市場化收購,也是證券市場的功能之一,以往監管部門都是中立的,但本次對收購方“妖精、害人精”的態度鮮明的定性,就是這種風險厭惡情緒的表現。
同時,宏觀經濟的調控風格也開始轉向“去杠桿”,2017年發生對未來金融體系影響重大的是資管新規,雖然真正的“信用收緊”要到2018年,但中小企業在2017年就開始感受到寒意。
這些監管政策中,對市場影響最大的是對游資的打擊,連“總舵主”都被抓了判刑,引發了資金結構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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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金的變化
過去在分析2017年慢牛行情的原因,總是歸結為外資和公募基金對白馬股的推動,但數據對兩者的支持程度不同。
2017年的股票類基金和混合型基金雖然凈收益亮眼,分別為13.6%和10.7%,但并沒有體現在規模上,分別增長4.13%和下跌-1.78%,所以公募基金只是風格轉換的受益者,而非推動者。
再看外資,2017年6月,MSCI宣布將納入A股,但實際是直到2018年才開始,大規模提升占比是2019年的事,但的確存在一部分外資想提前“坐轎子”,加大了凈流入力度。
2017年北向資金的凈流入1997億,開通三年歷史積累凈流入3475億元,2017年增長明顯,當年深股通的凈流入金額是滬股通的2倍,所以深成指漲幅迅于上證指數,另外,當時占主導的QFII持倉規模也有明顯的增長。
雖然幾千億的增量資金并不足以改變存量資金結構,但新增資金的買入方式卻是2017年慢牛的資金方面的根本原因。
2017年的北上交易規則限制還比較嚴格,此時進入的外資明顯是長期配置型風格的long-only資金,采用無視市場的持續買入策略,小跌小買,大跌大買,買入后即鎖倉。
深股通當年前11大成交活躍股,去掉萬科A后恰好就是深股通年終持有市值的前十,也證明了外資“買入并持有”型策略
A股此前并沒有這一類“長期配置型”風格的資金,因此給市場帶來了巨大的變化。
先看一看2015-2017年公募基金十大重倉股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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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看一看北上資金2017年12月的前十大持倉,這20只股票占北向資金持股總市值的的59%,2017年平均漲幅高達7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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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募基金2017年的十大持倉與北向資金重倉股的重合度,在2015-2016年不高,但2017年基本重合,明顯向外資靠攏。
市場資金規模并沒有增長多少,但結構發生了巨變,另一個原因是前面說的對游資的打擊,市場流動性大幅下降,流動性是小盤股炒作的前提。
自2002年一系列莊股的崩盤之后,游資炒作就成為A股最主流、最成功的盈利模式,而這一模式的轉折點發生在2017年,體現在雄安新區題材炒作的失敗上。
2017年4月1日,國家突然宣布設立雄安新區,這種“百年大計”型的題材,A股自然必炒,華夏幸福連續6個一字板,但這次炒作可謂“失敗中的失敗”,幾乎所有的題材股最后都是“A殺”,不但參與炒作的游資和散戶大部分被深套,而且還拖累了大盤,4月成為2017年唯二下跌的月份之一。
這是因為。小盤股題材股的炒作高度依賴流動性,所以2016年對游資的打擊,對流動性影響極大,失去“流動性”這個炒作的土壤,管你什么世紀題材都炒不起來。
2017雄安題材炒作的失敗,讓大量游資開始謀求轉型,A股進入“游資、公募機構和外資”共同定價的時代,這三種力量的定價能力,以及哪一個成為增量資金的主要來源,成為市場風格變化的決定性因素。
2017年增量資金的天平只是略微傾向外資,風格已經到轉到了大盤股這里,大盤股憑借穩健的資產負債表和更低的換手率,更容易對抗流動性下降的風險,而散戶資金流出小票,加劇了小市值股的流動性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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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牛的終結
寫到這里,先小結一下。
2016-17年的風格有兩個明顯的特征:一是風格從小票切換至大票,二是慢牛。但這兩個特征之間并沒有直接的聯系,上面分析的三個原因中:
宏觀面的原因導致了大小票風格轉換,但大票風格并不一定是慢牛;
慢牛的直接原因是外資配置型long-only風格的影響;
監管的風險厭惡,對游資和小票炒作的打擊,對大票風格和慢牛行情都有影響。
對于A股,最難的不是“牛”,而是“慢”,而2017年形成慢牛,有一定的偶然性。
首先是監管很嚴,限制了炒小炒垃圾炒重組這些容易放大波動率的因素,
其次是資金面不緊不松。
事實上,2017年的流動性環境并不好,M1持續下降,資管新規的壓力下,事實上從寬信用向緊信用過渡,但2017年“9號文”減持新規,讓市場的減持壓力減輕。
2016-17年這六個季度的慢牛,是只屬于大盤股的“半個慢牛”,一個重要的原因在于流動性的約束,靠小票不斷下跌的抽血來維持,也讓行情能維持在慢牛的狀態下。
最后是基本面不壞不好,大票邊際向好,小票邊際下降,投資者對基本面的分歧也是慢牛的基礎。
在大小盤風格轉換中,再加上供給側改革造就的周期股行情,市場的分歧非常大,導致流入大票的資金與逢高兌現的資金形成了“略寬松的平衡”狀態,資金凈流入的水龍頭一直保持細水長流的狀態,風險偏好一直在一個不溫不火的狀態,才是這種慢牛資金上的基礎。
但慢牛發展到了2017年底,各種條件都壓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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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是資金層面,股票基金優秀的表現吸引了大量新資金,2018年初,興全合宜混合發行,市場瘋搶,產品最終以327億元規模成立,成為當時公募基金歷史上成立規模第二大的偏股基金。
基本面也壓不住了,2017年10月底,茅臺公布炸裂的三季報,凈利潤增速60%,緊接著,三大行的利潤增速達超過14%,基本面分歧消失了。
經過長期六個季度的市場教育和實實在在的“大象起舞”的業績增長,投資者終于接受了大盤藍籌股估值革命的邏輯,感覺到牛市重新回來了。10月后,資金加速報團白馬股,沖上3400點,四季度回落調整了兩個月,到了年底,在銀行股集體大漲的推動下,終于變瘋,沖到3587的年度最高點。
而監管的思維停留在過去,限制炒小炒新,但對于披“藍籌股價值重估”外衣的炒大票,卻是一點辦法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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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正常的慢牛行情
說A股未來會進入慢牛時代,過去20年,我起碼聽過3遍,理由包括但不限于上市公司數量變多,規模變大、經濟增速更加平穩、機構投資者占主導,監管能力的提升,等等,但這些理由都靠不住。
上市公司數量變多,規模變大,但資金增加更多;
經濟增速更加平穩,只能讓業績整體增速更平穩,但估值區間并沒有變小,而后者才是波動的主要原因;
機構投資者占比增長并沒有比散戶更快,而且機構投資者拿到基民的錢,繼續買入自己的重倉股,短期內起到壓制波動率的效果,形成慢牛假象,但這種抱團到一定時候必須變瘋。
至于監管控制能力的提升,慢牛并不是光靠管就能管出來的。
從2017年復盤,可以看到慢牛行情的三個特點:
慢牛行情都是由新資金不斷入場引發,喜歡回調買入,造成慢牛
慢牛行情會把某一種風格演繹到極致,所以不要因為漲多了就想換賽道
慢牛行情在吸引了越來越多的散戶資金后,難免變瘋牛,幾次加速-調整-再加速之后,最終波動率放大,以暴跌結束。
慢牛實際上是一種A股的“非正常”狀態,是宏觀基本面、監管風格、增量資金來源等一系列嚴格的條件,在偶爾事件推動下的產物,其狀態必然不穩定。
人沒有記性就會反復失望,所以我對“慢牛”持歡迎但不抱希望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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