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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夏｜李衛星
“師傅，去機場，開快些！”一個穿著西裝、頭發梳得溜光的男人一頭鉆進出租車，急吼吼地抹了把額頭的汗，“十點半的飛機，只剩一小時了！”
“包在我身上！”老周一腳油門，出租車竄了出去，方向盤下面掛著的“快客”牌子晃了晃。他瞥了眼后視鏡里坐立不安的乘客，自信滿滿地拍了拍胸脯：“放心，我老周在常安城里開了二十多年車，人送外號‘古城飛毛腿’，保證誤不了事！”
話還沒落地，車內對講機就響了：“周師傅周師傅，我這兒有個客人困在西門里了，要去北客站，我這邊堵得動彈不得，你離得近不？”
老周猶豫了一秒鐘，后座的乘客立刻道：“師傅，我趕時間??！”
“西門里順路！”老周一邊說一邊已經打了方向盤，“兩分鐘，接上人就走！”
后座傳來一聲沉重的嘆息。
到了西門里，路邊站著個拎著大包小包的姑娘，腳下還堆著兩個紙箱。車還沒停穩，老周探頭就問：“北客站？”姑娘點頭，他手一揮：“上車！箱子塞后備箱！”
車門一開一關，后座擠進了兩個人。西裝男往里挪了挪，臉色陰沉得像鐘樓上的烏云。
老周剛要踩油門，手機又響了?！爸芨绨?，我媳婦把降壓藥落家里了，在南門里安居小區，能不能送到北門外的中心醫院？我媳婦在醫院門口等著呢，急用！”
“么麻達！”老周不假思索地應下，方向盤一轉，向南駛去。
“師傅！”后座兩人異口同聲，語氣里滿是絕望。
“繞一下，就五分鐘！”老周保證道，“救人的事，理解一下哈?！?/p>
西裝男看了看表，長嘆一聲。姑娘小聲問：“您也趕時間？”西裝男苦笑：“招標會，遲到廢標。”
南門里取了藥，老周設置導航去北門外醫院，卻發現長安路堵得水泄不通。
“咱走小路！”他自信滿滿地拐進巷子，七彎八繞，車卻在一條更窄的巷子里被一輛三輪車堵死了。
“哎呦喂！”老周一拍方向盤，倒車出來，已經十分鐘過去。
后座一片死寂，只能聽見空調的嗡嗡聲。
終于趕到北門外醫院，送完藥，老周心滿意足地重新設置機場路線，一看時間，已經十點過五分了。
“現在能去機場了吧？”西裝男的聲音有氣無力，像是已經認命。
“能行能行！”老周剛要加速，電話又響了。這次他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
“老周！幫個忙！有箱急件在西市批發市場，要送到東郊貨運站，運費加倍！”
老周眼睛一亮：“西市到東郊？正好順路！”
后座爆發出絕望的哀鳴：“師傅！這哪兒順路了??！”
“哎呀，機場就在東郊那邊嘛，大方向一致！”老周已經向西轉彎，“拉完這趟我今天就收車，專送您二位！”
車在西市批發市場裝上一個半人高的大紙箱，后備箱關不上，用繩子勉強拴著。老周一邊開車一邊用藍牙電話聯系新業務：“王總，明天用車？么麻達！李姐，您娃周末回家？我包接送！”
出租車變成了移動辦公室，速度卻堪比城墻下的觀光馬車。
終于，所有人和物都安置妥當，老周心滿意足地向著機場進發。導航顯示最快路線需要三十五分鐘，而距起飛只剩四十分鐘。
車里安靜得可怕。終于，姑娘小聲打破沉默：“師傅，您這么忙，一天能掙不少吧？”
老周來了精神：“那可不！我這服務周到，全常安城都知道！幫送藥、指路、捎東西、介紹館子，一條龍！”
一直沉默的西裝男突然開口：“那您知道為什么您開了二十年車，還在開出租車嗎？”
老周一愣，手下的方向盤微微偏了偏。
“您忙著做所有事，”西裝男緩緩道，“卻忘了最重要的事——準時把乘客送到目的地?！?/p>
老周張了張嘴，像是想說些什么，卻又咽了回去。
機場終于到了，時針指向十點三十八分。西裝男看著航站樓，反而平靜下來：“沒關系了，我已經誤機了?！彼读隋X，下車前回頭說：“師傅，您是個好人，但好司機首先得守時?！?/p>
老周看著西裝男遠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這時，姑娘還沒走，正艱難地拖拽她的行李。老周忙下車幫忙：“我送你到北客站吧，雖然可能也晚了……”
姑娘笑了：“其實我不趕時間，剛畢業來常安找工作，今天只是去租房子?！?/p>
老周愣在原地，手中的煙差點掉在地上。
回城的路上，老周開得格外平穩。對講機里又傳來求助聲，他第一次回答：“不了，我送完這趟就休息。”
那天晚上，老周把方向盤下的“快客”標簽輕輕揭下，換上了新的兩個字——“穩達”。
第二天清晨，第一個乘客上車說：“師傅，我趕時間！”
老周點點頭：“坐穩了，我會用最快最穩的路送您到達?！?/p>
車平穩地駛出，沒有繞路，沒有接電話，只有前方道路和最終目的地。后視鏡下新掛的平安符輕輕晃動，映著古城常安初升的陽光。
作家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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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衛星，河南省上蔡縣人，現居寧夏銀川市。中國石油基層單位從事宣傳工作，愛好文字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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