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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半含籜,新梢才出墻。
色侵書帙晚,陰過酒樽涼。
雨洗娟娟凈,風吹細細香。
但令無翦伐,會見拂云長。——唐 杜甫《嚴鄭公宅同詠竹》
簡譯:
嫩綠的竹子有一半還包著筍殼,新長成的枝梢剛伸出墻外,它的影子投映在書上,讓人感到光線都暗下來,竹影移過酒樽甚覺清涼。
修竹經過雨水的清洗,顯得秀麗又潔凈,微風拂過,可以聞到淡淡的清香,只要不被砍伐修剪,就一定可以看到它們長到拂云之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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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
唐肅宗廣德二年(764年)夏日的一天,沉寂許久的浣花草堂,人聲鼎沸,笑語喧嘩,熱鬧非常。
“竹里行廚洗玉盤,花間立馬簇金鞍”,原來,是再度鎮蜀的嚴武,親攜美酒佳肴前來探望杜甫。
嚴武與杜甫是世交,彼時,嚴武的父親嚴挺之與杜甫的祖父杜審言同朝為官,兩家交往甚是頻繁。
嚴武性情豪爽,雖說杜甫年長他十四歲,但他仍親切地稱杜甫為杜二,二人情誼深厚,可見一斑。
對暫居成都的杜甫一家,嚴武關懷備至,如親人一般,不但親送柴米油鹽,還給予經濟上的資助。
但,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他更希望杜甫走上仕途,作皇帝身邊的近臣,充分發揮自己的才能。
“莫倚善題鸚鵡賦,何須不著駿 冠”,所以,嚴武這次前來草堂,就是邀請杜甫出任其幕僚的。
“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他欣賞杜甫的才華,深知他曾自比堯舜,有輔佐君主的政治理想。
故他不希望杜甫像漢末辭賦家禰衡那樣,只以文才自負,而是鼓勵他走做官的路,實現畢生所愿。
“扁舟不獨如張翰,皂帽還應似管寧”,盡管杜甫向往張翰和管寧那般的自由,多次婉拒了嚴武。
但盛情難卻,他還是聽從了嚴武的建議,同年六月,入其幕府出任節度參謀,兼檢校工部員外郎。
杜甫入駐幕府后,嚴武對他極為恭敬,而且“待遇甚隆”,對于嚴武的知遇之恩,杜甫甚是感激。
嚴武雖為武將,但也精通詩詞寫作,彼時,他們詩酒唱和,杜甫先后為嚴武創作過二十余首詩歌。
這首《嚴鄭公宅同詠竹》為一首應答詩,是杜甫赴嚴武家宴時的同題之作,托物言志,耐人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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賞析:
嚴鄭公即嚴武,因破吐蕃有功受封鄭國公,杜甫此詩以竹盛贊嚴鄭公高潔的情操,與《嚴鄭公階下新松》作于同時。
竹有節,杜甫通過對竹子的生長過程,和品質特點的描寫,寄寓了自己對高尚品格的追求,和對人才成長的關注。
綠竹半含籜,新梢才出墻。
白居易說,竹子被譽為賢德之人,是因其本固、性直、心空、節貞,故君子喜歡種竹,視為庭院中存在價值的東西。
嚴武鎮守劍南,其郡衙官舍內自然少不了竹子的栽培,“籜龍已過頭番筍”,春末夏初,正是新竹蓬勃生長的季節。
故宴會上以“詠竹”為題作詩,杜甫的眼光略過窗外,看到庭院中生機勃勃的新竹,落筆成詩,首聯內容脫口而出。
“籜”是筍殼,新發的竹子掙脫筍殼努力生長,嫩嫩的竹梢剛能伸出墻頭,原本看不見的生長狀態被詩人具象化了。
色侵書帙晚,陰過酒樽涼。
頷聯寫竹子長成后的狀態,枝葉茂密,竹影搖曳,竹色青蔥,晴窗桌前,這綠色映照在書卷上,好像天色暗了一般。
“書帙”即書套,“帙”是包書的布套,“樽”是酒具,而當它晃動的竹影移過金樽時,那美酒都顯得更加清涼了。
這一聯從視覺和觸覺的角度描寫竹子,細膩入微,不僅寫出了竹子的清幽雅致,還營造出了一種寧靜、閑適的氛圍。
雨洗娟娟凈,風吹細細香。
頸聯從聽覺和嗅覺的角度入筆,通過對竹子在雨洗和風吹兩種不同狀態下的描寫,展現竹子的高潔品質和優雅氣質。
“娟娟”是秀美之意,此詩中形容竹子的清新、秀美,清風過處,帶來縷縷翠竹的清香,沁人心脾,令人樂而忘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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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令無翦伐,會見拂云長。
如果說,以上三聯是對竹子姿態和品質的贊美,那么,尾聯則是全詩情感的升華,是詩人對竹子命運的關注和期望。
“此君志欲擎天碧,聳出云頭高百尺”,竹子也如挺拔的大樹那般,有高聳入云的遠大志向,一心撐起碧藍的 天空。
故詩人希望竹子能夠得到保護和培養,它的主人要愛惜它們,不要隨便砍伐裁剪,讓這亭亭修竹得以充分施展才華。
杜甫官至左拾遺,因為房琯事件遭唐肅宗猜忌,貶官華州參軍,心灰意冷之下,遠走西南,在成都浣花溪畔結廬。
但他始終心懷憂國憂民的家國理想,所以,還是希望能夠有所作為的,任職嚴武幕府,自然希望能得嚴武提攜保護。
“到今有遺恨,不得窮扶桑”,一生仕途坎坷,以至壯志難酬,所以杜甫在這首詩中,也寄寓了對自身命運的期許。
參考資料:
《杜工部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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