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秋,南州市郊的梧桐巷飄著腐葉的味道。這片老居民區像塊被時光遺忘的補丁,擠在新建的商品房小區之間,污水溝里的老鼠和墻根下的流浪貓共享著狹窄的生存空間。刑偵支隊的李偉蹲在37號院墻外的垃圾堆前,第三根煙燒到了指尖才猛地回神,塑料手套上沾著的褐色污漬,是昨天剛下過的秋雨泡軟的廚余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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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隊,這破地方都排查三遍了,張大山那案子都過去倆月了,人說不定早跑出省了。”年輕警員王鵬踢了踢腳邊的空啤酒瓶,瓶子在碎石路上滾出刺耳的聲響,“你看這巷子里,哪家不是堆著半人高的垃圾,光憑幾個啤酒瓶能說明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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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偉沒說話,只是用鑷子夾起一個標簽還沒完全褪色的啤酒瓶。瓶身印著“南州本地特供”的字樣,生產日期是一周前。他想起走訪時張大山妻子劉桂英的話——“我家老張早就逃沒影了,我都兩個月沒見他人影了,我自己更是滴酒不沾”。可這半個月來,37號院的垃圾堆里每天都會冒出至少五個空啤酒瓶,還有揉成一團的煙盒,都是本地最便宜的“紅杉樹”牌。一個獨居女人,怎么會消耗這么多煙酒?這不合常理的垃圾,像根細刺扎在李偉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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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要從一個月前的血案說起。那天傍晚,梧桐巷里突然傳來激烈的爭吵聲,張大山和鄰居老王家因為宅基地邊界的事翻了臉。鄰居們聽見“你敢挖我家墻角試試”的怒吼后,就是鋤頭砸在硬物上的悶響,接著是女人的尖叫。等有人敢出門查看時,老王夫婦已經倒在血泊里,張大山不見了蹤影,只有他那把沾著血的鋤頭扔在院子里。警方很快鎖定嫌疑人張大山,可上門時只有他妻子劉桂英在家,她說丈夫“跑了,不知道去了哪兒”,還紅著眼眶說兒子在城里打工,至今沒敢告訴孩子家里出了這么大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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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方當時把37號院搜了個底朝天,劉桂英坐在堂屋里抹眼淚,說家里就她一個女人,地窖常年鎖著放雜物,鑰匙早就丟了。屋里確實沒什么異常,床是劉桂英一個人睡的痕跡,廚房灶臺只有簡單的素菜油漬。可李偉總覺得哪里不對——劉桂英說話時眼神躲閃,提到地窖時手指無意識地絞著圍裙。更讓他起疑的是,那天搜查結束時,他在院角的垃圾堆里,發現了一個煙蒂,牌子正是“紅杉樹”。
“當時怎么沒撬開地窖?”李偉問王鵬。
“本來準備撬地窖的,結果剛架上撬棍就接到隊里緊急電話,說鄰區發現類似作案手法的案子,我們急著趕過去支援,這事就給耽擱了。后來跟進的同事以為我們已經查過地窖,加上屋里確實沒血跡打斗痕,就沒再深究。”王鵬的聲音越來越小,他知道自己當時疏忽了。
李偉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灰塵:“叫技術科過來,帶上液壓鉗。”他盯著那扇斑駁的木門,把手很新,木質紋理被磨得光滑發亮,像是有人經常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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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一旁的汪局卻把李偉叫停了,他親自和劉桂英談話,從法律后果講到家庭責任,反復勸說了半個多小時。劉桂英的心理防線終于崩潰,抹著眼淚從廚房灶臺底下摸出一把鑰匙。當她顫抖著打開地窖大門時,一股混雜著霉味和汗味的氣息撲面而來,王鵬忍不住后退了一步,捂住了鼻子:“這味兒……”
李偉打開強光手電,光束刺破黑暗。地窖里很狹窄,只能容一個人彎腰站立。角落里蜷縮著一個身影,頭發亂糟糟地遮住了臉,身上穿著那件黑色連帽衫,袖子還破了個洞,露出沾滿泥污的胳膊。他懷里抱著一個空啤酒瓶,嘴里念念有詞:“別過來……別碰我的東西……”
是張大山。他竟然在這個不足三平米的地窖里藏了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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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審訊時,張大山交代,殺人后他根本沒跑遠,趁著夜色躲進了地窖,劉桂英每天偷偷給他送吃的,可他在地窖里又怕又悶,只能靠喝酒抽煙壯膽,空酒瓶和煙盒就趁著凌晨扔到院外垃圾堆里。他以為靠著妻子的掩護能蒙混過關,卻沒想到那些他用來麻痹自己的煙酒,成了暴露行蹤的鐵證。
李偉站在37號院門口,看著被押上警車的張大山,秋風卷起地上的落葉,落在那個還沒清理干凈的垃圾堆上。他想起小時候父親說過的話:“再狡猾的狐貍,也會留下尾巴。”有時候,真相就藏在那些看似不起眼的細節里,等著被人一點點抽絲剝繭,露出最猙獰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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