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宇心頭一動,扭過頭往大媽剛才看的方向望去,只見洪晨的舅舅正站在四樓的窗戶邊,定定地盯著他。
只一瞬間,喬宇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他連忙收回目光,快步往小區門口走去。
周末兩天,喬宇在爺爺家待著都有些心神不寧,始終記掛著洪晨的事:他的病情到底怎么樣?他和他媽媽的真實關系又是如何?還有那個舅舅,怎么給人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周日下午,喬宇吃過午飯就進城,直接去了洪晨家,可任他怎么敲門,始終無人回應。
喬宇以為是張阿姨想通了,帶洪晨去醫院了,就在門口等著,直等到臨近返校時間,洪家依然沒人出現,他才離開。
學校對住校生管理嚴格,喬宇平時沒機會出去,只盼著快點到周末,再去洪晨家看望。周四最后一節晚自習結束后,喬宇獨自往宿舍走著,途中碰到原來19班的萬明,隨口問了一句洪晨有沒有回來。
喬宇篤定洪晨不可能這么快就回來,只是和萬明間的一句客套。沒成想,萬明說洪晨自周二開始就回來上課了。
“真的?”喬宇不敢相信。
“我騙你干嘛!”
萬明確實沒有騙喬宇的必要,喬宇震驚的是,無論是從四樓往下的摔傷,還是張阿姨說的腦癌,洪晨都不應該這么快就恢復才對。
但作為洪晨的好朋友,下一秒,喬宇的欣喜情緒便占據了主導地位。聯想到洪晨房間里的藥材氣息和碗里殘留的藥汁,或許張阿姨真有什么秘方。
不管怎么樣,洪晨回來了是好事。喬宇有些酸楚的是,這家伙怎么也不來找自己,害自己白擔心了幾天。
喬宇想起掃地大媽的話,又有些釋然了,會不會是他腿腳不便,于是問萬明:“他腿沒事吧?”
“腿倒是沒看出來。”萬明微微蹙眉:“我聽陳軍說,他這幾天騎車有點奇怪。”
洪晨家離學校有幾公里,每天走讀都是騎自行車。陳軍也是走讀生,也騎自行車,兩人時而能遇上。
“怎么奇怪了?”喬宇馬上問。
“大家都是坐在座墊上騎,他以前也是,但這次回來,他騎車就不坐座墊,而是坐在座墊后面的鋼架上,上半身往前傾,兩手拉得老直,看起來怪怪的。”
聽著萬明的描述,喬宇腦海中立馬浮現出那個畫面,確實不合常理。但自己以前搞怪也這樣騎過,還有,會不會是洪晨摔過后,身體某些地方還沒完全恢復,用這個姿勢騎車會舒服一點。喬宇打算,明天早自習下課就去找洪晨,一問便知。
次日喬宇去19班時,見洪晨趴在課桌上。他徑直走過去,輕拍洪晨肩膀:“昨晚沒睡好嗎?”
洪晨抬起頭,喬宇看到他面容時,有些錯愕。洪晨臉色蒼白,神情淡漠,冷冷道:“關你什么事?”
喬宇一時愣住,尷尬得脹紅了臉:“我……我聽說你病了,來看看你恢復得怎么樣。”
“恢復得很好,不用你掛念。”
恰好這時上課鈴響了,喬宇逃也似地離開,連洪晨騎自行車的古怪姿勢也沒有心思再問。他實在想不明白,洪晨怎么突然對他如此疏離。
中午在食堂吃飯時,喬宇還在為這事煩悶,餐盤里的菜肴減少速度甚慢。
“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喬宇疑惑地看著眼前穿白色短袖、扎馬尾的女生,有些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是誰。
女生在喬宇對面坐下,放下手中餐盤道:“我叫黃琳兒,上次你爬山撞邪,我和干娘到你家去過。”
喬宇恍然,那時自己神智未完全恢復,有些記憶是碎片式的,聽黃琳兒一講,總算大致拼湊了起來。
原來,黃琳兒比喬宇低一個年級,之前在另一個鎮念初中,中考考到了喬宇同一所高中,這次開學讀高一。
“你還需要讀書啊?”喬宇想當然地認為,黃琳兒既然跟著黃大娘學習陰陽之術,以后要接黃大娘的班,就不需要再走大眾化的讀書路子了。
“我是第一人。”黃琳兒俏麗的臉蛋上浮現出幾分得意之色:“這些年國家義務教育抓得緊,我要不上學,村干部鎮干部天天都要去我家,干娘不厭其煩,就同意讓我念書。本來說讀完初中就了事,結果我成績還行,考上了這所重點高中,干娘就讓我繼續讀了。”
“噢。”喬宇了然。雖然上回黃大娘沒徹底解決喬宇身上的問題,但也盡力了,并且也是她讓爺爺去請來滿爺,才讓喬宇脫離險境。喬宇徹底清醒時,她們娘倆已離開。這次碰巧遇見,喬宇連忙向黃琳兒道謝。
“沒事啦。”黃琳兒莞爾道:“不過,都這么久了,你還沒緩過來嗎?”
“什么意思?”喬宇疑惑。
“我看你狀態不佳,像是精氣神還沒完全恢復。”
“不會吧,我事后去滿爺店里,他都說我沒事了。”喬宇搖頭:“并且我最近也沒什么不適的感覺啊。”
“噢,那可能是我看錯了。”黃琳兒目光落在喬宇的餐盤上:“你今天好像沒食欲,這個雞翅要不我幫你吃了?”
“啊,好,我沒動過。”喬宇主動把餐盤往前一推,黃琳兒嘻嘻一笑,拿筷子將雞翅夾了過去。
這天晚上,學校出現了一陣騷亂。
第一節晚自習下課后,有一對情侶相約在學校的小樹林里見面。親熱時,女生看到旁邊有個人影蹲在地上,像在偷看他們,就給男生說了。男生是學校里的“小霸王”,聽著竟有人敢偷看,壞自己好事,火氣一下就上來了,沖上前把那人踹翻,又加踩了兩腳。
那人倒地后,仰面向上,這時女生也跟了過去,剛好看到那人的臉,頓時嚇得發出一聲尖叫。
附近經過的學生聽到聲音圍過來,都看到了可怕的一幕:地上那人臉色發白,面上沾著許多泥土,以嘴角為多。他的口腔在不斷蠕動,隨著他的咀嚼,一些暗紅色的汁液從嘴里溢出,像是血液,有眼尖的學生看得清楚,液體里有殘缺的蚯蚓身體。
生吃蚯蚓,這種怪事著實聳人聽聞。那人很快被趕來的校警帶走,但消息迅速傳播開去,當晚放學前,全校幾乎人人皆知,學校封鎖消息無望,只得緊急召開班主任會議,讓班主任給學生做思想工作,嚴禁將消息外傳。
喬宇原本對這事不怎么上心,直到晚自習下課后,再次碰到萬明,驚悉那個吃蚯蚓的人竟是洪晨,他被帶到校警室,核實身份后先通知班主任曾老師過來問情況,接著學校叫他家長過來,直接把他領了回去。
洪晨返校后,接二連三出現怪異行為,與喬宇此前認識的他大相徑庭。到這個時候,喬宇已經沒辦法再用巧合去解釋了。加之他不久前剛經歷過一次撞邪,就馬上想到了這一層面。
“曾老師問清楚了沒,他到底是怎么了?”喬宇關心地問。
萬明搖頭:“好像什么都沒問出來。”
喬宇匆匆與萬明作別,徑直去了高一女生宿舍。中午見面時,黃琳兒問了他的班級和宿舍樓,他也禮貌地回問了幾句,沒想到這么快就派上用場了。黃琳兒跟著黃大娘學陰陽之術,在這些方面比他了解得多。
喬宇一路小跑過去,然后在黃琳兒的樓棟下守著,心里不斷祈禱她還沒有進宿舍。不知是不是心誠則靈,沒過一會兒,他真看到黃琳兒與一個女生有說有笑地走了過來。
“喬宇哥?”看著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黃琳兒有些詫異。這個時段,喬宇是不應該出現在這里的。
“你跟我過來一下,我有事問你。”喬宇神情焦急。
“好。”黃琳兒對那女生道:“婷婷,你先回宿舍吧。”
到了一旁無人的角落,喬宇直接開門見山:“學校今晚小樹林的事,你聽說了沒?”
“嗯。”黃琳兒點頭。
“有沒有什么問題?”
“你是指……”
“哪有吃蚯蚓的人,他是不是撞邪了?”
“可能只是什么鮮見的怪癖吧。”
“不可能。”喬宇解釋,那人叫洪晨,是他好朋友,他非常了解他,以前也從沒有過這種行為。接著,喬宇又說了自己知道的洪晨近期的一些情況。
聽著聽著,黃琳兒的臉色就變了,慢慢嚴肅起來。喬宇依稀記起,那晚在自己家里,黃琳兒配合黃大娘驅邪時,臉上也是這般模樣。
“是有問題,這人身上陰氣很重,難怪……”黃琳兒盯著喬宇:“難怪我今天見著你狀態不佳,原來你今早見過他。”
“我也惹上了?”喬宇皺眉。
“不是不是。”黃琳兒連忙解釋:“每個人近距離與靈體接觸后,身上都會留下幾分氣息,體質好的,過一陣就沒了,體質差的,最多生些小病,不會有大礙。你今天應該就是受了點影響,精氣神有輕微損傷,只要后面不再接觸,就沒事的。”
“那洪晨怎么辦?”
“我還沒出師,處理不了,得找我干娘瞧。”黃琳兒想了想,又道:“我干娘在村里,離城遠,你不是去過滿爺店里嗎,要快的話,你去找滿爺還靠譜些。”
“行,明天放學我就去找滿爺。”
這周學校只放一天,次日是周六,正常行課,但洪晨一整天都沒出現。下午一放學,喬宇就去了通安巷易經堂。
滿爺今天沒打坐,正拿著毛筆在面前的一張宣紙上寫著什么。
喬宇雖然著急,但不敢打擾,只得默默站在一旁。
滿爺抬頭瞥了一眼喬宇,也未吱聲,手中毛筆行云流水在紙上舞動,最后收筆時往下一挑,蒼勁有力。
見滿爺寫完了,喬宇看著紙上的字,輕聲念道:“禍兮福之所倚,福兮禍之所伏。”
“知道什么意思嗎?”滿爺淺笑看著他。
“是說福禍相互依存,沒有絕對的福與禍是嗎?”
“沒錯,樂極生悲,否極泰來。”滿爺贊許地點點頭,示意喬宇坐下,這才道:“說說吧,遇到什么事了?”
(后面的故事,咱們明晚接著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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