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
黑色的夢
作者：石查優紅
夜色是墨汁打翻的宣紙
我躺在褶皺里 數漏下的星子
它們像你最后發來的句號
懸在半空 不亮 也不肯落
風從西北方來 裹著沙粒
刮過我未關的窗 像你走時
沒拉嚴的門 留一道縫隙
讓思念鉆進來 又被凍成冰棱
我摸它們 指尖有玻璃的疼
像摸你留在相冊里的溫度
早被時間抽干 只剩紙頁的薄
夢總是黑色的 沒有光
我在里面走 踩著自己的影子
影子是濕的 泡著沒說出口的話
“你那邊的天 還會飄雪嗎？”
“去年送你的圍巾 有沒有起球？”
問出口 就被黑色吞掉
連回聲都沒有 像你從未回答
我曾在黎明前見過一次光亮
以為是你回來 提著燈
燈影里有熟悉的輪廓
我跑過去 卻撞在玻璃上
原來那是對面樓的窗
映著我自己 發紅的眼眶
失望是碎掉的玻璃渣
嵌在掌心 握不緊 也拔不掉
遠方是地圖上的一個點
被我用紅筆圈了又圈
圈出的痕跡 像一道傷口
滲著血 卻長不出愈合的肉
我數著日歷 把日子折成紙船
放進下水道 它們漂不遠
就被油污粘住 沉在黑暗里
像我那些沒抵達的期待
昨夜的夢 終于有了聲音
不是你的名字 是雨
打在鐵皮屋頂 噼啪 噼啪
像你走時 行李箱的滾輪聲
從樓道這頭 滾到那頭
滾出我的聽覺范圍 滾進黑色里
我醒著 聽雨下到天亮
天亮時 雨停了 夢也碎了
窗臺上的綠蘿 黃了一片葉子
我把它掐掉 像掐掉一段回憶
可回憶是根 扎在心里
拔出來 會帶出血和肉
我只好任由它長 長在黑色的夢里
長在每一個想你的瞬間
長在失望和期待的縫隙里
今天的風 還是從西北方來
我把窗關嚴了 卻關不住思念
它從門縫里擠進來 貼著我的耳朵
說“再等等 再等等”
等什么呢？等遠方的信？
等黑色的夢里 亮起一盞燈？
等失望的冰 化成期待的河？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
下一個夜晚 黑色還會來
我還會躺在里面 數漏下的星子
數那些沒說出口的話
數你留在我生命里的 所有痕跡
像是一場不會停的雨
像是一段沒有盡頭的 黑色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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