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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8日,辛杰在深圳參會期間被帶走,此后23天未公開露面。
這位同時執掌深鐵集團與萬科的“雙料掌門人”,在留下259億輸血協議與119億半年虧損的懸殊賬本后,于10月12日黯然離場。
辛杰的辭職早有預兆。截至10月13日,他已失聯長達25天。這位在萬科的任期僅持續九個月的董事長,成為萬科史上任期最短的董事長。
資本市場對此反應強烈:公告當日,萬科美元債價格跌至面值的32%。深圳市民不禁調侃:“在深圳每坐一次地鐵,都是在給萬科續命。”
一、失聯謎團
辛杰最后一次公開亮相,還是在6月27日萬科2024年股東大會上。
那時他剛剛執掌萬科不過五個月,信誓旦旦地表示將與郁亮等一起“并肩攻堅克難,改革化險”。
沒人想到,這竟成了他作為萬科董事長的最后一次公開表演。
辛杰與萬科的緣分始于2020年。
那時他以股東方代表的身份進入萬科董事會,擔任董事。
他的職業生涯與深圳城市建設緊密相連,從深圳城投到深圳天健,再到2017年9月執掌深鐵集團。
這位正高級工程師、高級經濟師,在2023年10月升任萬科董事會副主席后,于今年1月27日正式出任萬科董事會主席。
辛杰上任之時,萬科已深陷流動性困境。
2024年,萬科出現年度虧損494.8億元。
到2025年上半年,虧損額仍達119.47億元,負債總額高達8729.88億元。
二、輸血依賴
辛杰帶來的“嫁妝”堪稱豐厚——深鐵集團向萬科提供259億年利率低至3.5%甚至2.34%的低息借款。
這些資金看似慷慨,實則捆綁著嚴格條件。
資金僅限鄭州、武漢等爛尾項目保交付使用,但武漢某項目去化率僅18%,銷售回款遠不及預期。
更嚴峻的是,這筆錢對于萬科1.2萬億總負債來說只是杯水車薪。
結構性矛盾在資金使用中暴露無遺。
鄭州某項目雖復工卻遭遇供應商集體討薪,深鐵派駐的財務總監要求每筆付款需雙重審批,導致工程進度滯后。
這種“帶著鐐銬跳舞”的救助模式,既無法激活市場信心,也難以扭轉流動性枯竭。
三、改革陣痛
除資金支持外,辛杰在任內還推動了兩項關鍵動作:
撤銷區域公司、啟用深鐵系高管的激進改革。
萬科進行了大規模的組織架構調整,將原有的三級管控體系簡化為二級架構。
8月中下旬,萬科召開中期工作會議,宣布了深圳地鐵入駐后的最大規模組織與人事變革。
根據新安排,16個城市公司直接聽命于總部,權力加速向總部集中。
然而這些舉措未能阻止萬科2025年上半年119億虧損,反而加速了劉肖等老將離職。
改革后遺癥同樣觸目驚心。
撤銷區域公司導致地方項目審批鏈條延長,某長三角項目因需深圳總部簽字,錯過最佳開盤窗口期。
而深鐵系高管與萬科舊部的文化沖突,使得長沙27名員工聯名控訴十年未獲跟投收益。
四、深鐵困境
更嚴峻的問題在于,施救者自身也深陷泥潭。
深鐵集團在2024年出現十年首虧,虧損金額達334億元,主要因對萬科的長期股權投資確認虧損。
2025年上半年其仍虧損33.6億元。
這就引出一個尖銳的質疑:
上半年虧損33.6億的深鐵集團,是否有能力持續用地鐵票款補貼房企?
深鐵自身債務規模也在增長,截至2025年6月末,深鐵負債合計4796.20億元,資產負債率升至60.46%。
更嚴峻的是,深鐵在建的17條地鐵線路工程需持續巨額投入。
最根本的制度矛盾在于:
深圳國資既要求萬科所有拿地須報深鐵備案,又強調市場化運作。
這種分裂指令下,萬科三季度土地儲備同比驟降67%,徹底失去逆周期拿地能力。
五、債務冰山
萬科的債務壓力到底有多大?
截至2025年上半年,萬科有息負債高達3642.6億元,其中一年內到期的債務為1553.7億元,占比達42.7%。
公司手中的現金只有740億,存在810億的資金缺口。
根據Wind數據,未來12個月內,萬科債務兌付高峰發生在2025年12月份,將有本息合計58.71億元的債券到期。
惠譽已將萬科的信貸評級自“CCC+”下調至“CCC”,反映出萬科流動性進一步趨弱。
惠譽認為,持續的股東支持對萬科履行財務義務至關重要。
六、救與不救的兩難
辛杰在任期間,實際上面臨著救與不救萬科的兩難抉擇。
如果選擇不救,萬科雷暴立即引爆,公開市場違約,隨后就是破產清算。
作為大股東的深鐵,在清償順序上排在保交付、供應商墊款、債權人之后,股權可能歸零,導致國有資產流失坐實。
如果繼續救,國資也不是無限子彈的。
深鐵自身財務狀況也已捉襟見肘,而萬科的資金缺口越救越大,因為涉及到利滾利,以債養債看不到盡頭。
這種兩難境地,暴露了國資救援房企的風險控制機制存在重大問題。
萬科案例揭示了一個殘酷現實:
房地產游戲的三方玩家——
政府、房企、居民,牌已出盡,牌局早已結束。
在宏觀趨勢面前,單一企業的努力和甚至國有資本的強力干預,其效果都是有限的。
七、自救努力
除了依賴深鐵輸血,萬科也積極展開自救。
2025年以來,萬科進入“壯士斷腕”的階段。
資產端,萬科開始拋售核心資產。
9月17日,萬科旗下廣州萬溪的2宗資產被擺上貨架。
這些資產源自2017年萬科551億大手筆收購的“廣信不良資產包”的一部分。
更引人注目的是,萬科的招標公告中要求“最遲2025年12月15日前繳清全款”,顯示萬科要錢急切。
債務端,萬科正在與境內主要債權人談判,希望將部分債務年度利率從目前至少4.3%下降到3%或更低。
銷售端,萬科在重慶、廣州、深圳等地大幅降價銷售,回收現金流。
2025年上半年,萬科通過存量盤活回款57.5億,大宗交易簽約額64億。但即便如此,面對巨額債務,這些資金仍是杯水車薪。
八、資產負債表衰退
萬科困境的本質是資產負債表衰退。
隨著資產價格下跌,公司資產價值縮水,而負債規模不變,導致凈資產急劇減少。
截至2025年6月末,萬科總負債8729.88億元,而市場對其資產價值評估持續下調。
萬科試圖通過“硬抗”等待資產價格回升,但房地產供需基礎已發生根本性變化。
房地產行業整體面臨同樣困境。
2025年三季度,房地產基本面依然低迷,50強房企累計銷售面積同比下跌25%。
資產價格回升遙遙無期,而負債剛性問題無解。
萬科案例證明,企業規模再大,也無法改變資產價格與負債規模的比例關系。
當資產價格進入下行通道,任何體量的企業都難以獨善其身。
九、行業困局
萬科的困境不是孤例,而是整個行業的縮影。
曾經支撐房地產繁榮的三大支柱——城鎮化、人口紅利、金融杠桿,已全面減弱。
我國城鎮化率突破67%,高速城鎮化階段基本結束。
人口老齡化與新生人口急劇下跌,給房地產增量敘事判了死刑。
居民端負債率高企,老百姓已無力再加杠桿。
房地產的接盤敘事已經枯竭。
居民預防性儲蓄動機增強,疊加住房資產流動性差的屬性,促使家庭資產負債表調整,導致房價下跌與消費下滑的惡性循環。
房地產行業正由“經濟支柱”轉向“民生基石”與“創新載體”的雙重定位。
但轉型過程中的陣痛,足以讓任何一個巨頭倒下。
十、新掌門的三重枷鎖
辛杰辭任后,萬科董事會選舉黃力平擔任董事長。
公開信息顯示,黃力平自2021年6月起擔任萬科董事,此前曾任職深圳地鐵集團黨委副書記、董事和總經理。
黃力平面臨的是個不折不扣的爛攤子:
美元債投資者要求年化28%的收益率才肯展期、深鐵派駐董事對重大事項的一票否決權、保交付壓力下被迫維持高負債運營。
與辛杰不同,黃力平接手的萬科已病入膏肓。
2025年上半年,萬科銷售金額同比下降45.7%。
銷售萎縮和虧損擴大意味著公司無法通過主營業務產生正向現金流,只能依賴外部借款維持運營。
此外,萬科近兩年拿地規模大幅減少,未來銷售“造血”能力堪憂。
公司的存貨中包含大量難去化業態,折價出售雖然短期內帶來現金,但也導致巨額虧損。
黃力平上任的首個挑戰,將是今年12月到期債務。
這位新掌門能否說服深圳國資接受一個殘酷現實——
用行政手段對抗市場規律,終究難逃經濟規律的審判。
十年前,萬科高喊“活下去”時,沒人想到這會成為一語成讖的預言。
房地產這場游戲,政府、房企、居民都已出完了牌,只是有人還沒意識到牌局早已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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