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王可(新京報傳媒研究院)
10月18日,諾貝爾物理學獎獲得者楊振寧先生與世長辭。然而,一場關于他“被去世”的新聞鬧劇,卻在前一日已提前上演。媒體四處“核實”,機構接連辟謠,網絡空間彌漫著真假難辨的信息。直到官方消息最終落地,這場“死亡搶跑”才算收場。
01
屢次“被去世”
早在2021年,就已經發生過一次楊振寧“被去世”的謠言傳播事件。
某大V在微博發布了“知名物理學家楊振寧去世”的消息,在網絡熱傳。事后消息被多方辟謠。該大V知道自己闖禍之后,先是發消息稱,“楊振寧先生那條消息不確定。” 此后,該大V發布了一則“道歉啟事”表示“自罰停博至少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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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隔四年,在楊振寧先生逝世消息18日正式公布前,已有媒體啟動了“搶跑”流程,這些搶發的報道,在內容上具有高度相似性。
可以說,除了最終的“死訊”尚未得到官方蓋棺定論之外,其余的“悼念”內容均已準備就緒。這類報道往往采用“網傳”、“據悉”、“多方消息稱”等模糊信源作為開頭,為其“搶跑”行為預留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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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一個關鍵且令人困惑的問題是:為何許多媒體在已經從西湖大學、施一公、潘建偉等相對權威的信源處獲得辟謠消息后,仍然選擇發布或變相發布不實消息?
首先,對于“搶跑”媒體而言,“核實”這個動作本身的意義已經發生了變化。它不再是為了確認事實,而是變成了一個必須履行的流程——只要我走了核實這個過場,無論結果如何,我都獲得了發稿的“通行證”。甚至有業內人士道出了一種扭曲的心態:“真去世,是新聞;沒去世,‘被去世’本身也是新聞。” 后者同樣能帶來可觀的流量。
其次,媒體為重要人物預制的悼念專題,投入了相當的采編、策劃資源。當所有準備就緒,只差“臨門一腳”時,放棄發布意味著前期投入的浪費。在這種心態驅使下,即使消息存疑,也傾向于“賭一把”。
02
錯誤重復上演
令人遺憾的是,這種“未死先悼”的操作并非孤例。從袁隆平院士到文學巨匠金庸,幾乎每一位重量級名人的離去,都伴隨著媒體倉促的“搶跑”腳步聲。
2021年5月22日,袁隆平院士去世前幾個小時,“袁隆平同志逝世”的消息突然出現在網絡。不少媒體跟進報道,在各種平臺傳播。噩耗突如其來又鋪天蓋地,不明真相的網友也被誤導,迅速開啟悼念模式,相關話題也直接沖上了微博熱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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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有媒體聯系了袁隆平院士的秘書,得到了最新的辟謠消息,剛剛還在發布悼念稿件的媒體緊跟著辟謠。一時間讀者已難辨真假,媒體評論區的讀者反饋也惡評不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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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被去世”的名人當中,金庸先生可以算是相當“資深”。20多年間數次“被去世”,每一次都內容詳實,可以看出,媒體對于某些年事已高、且公眾關注度極高的名人,存在一種“預判性”的報道沖動,仿佛他們的去世不是一個偶然事件,而是一個遲早要發生的、必須被“捕捉”到的新聞熱點。
03
誰為“搶跑”買單?
無需多言的一點是,在注意力經濟時代,首發報道帶來的巨大流量直接關聯著商業利益、平臺權重和品牌曝光。慢一步,可能意味著所有的努力付諸東流。
因此當一家媒體開始“搶跑”,整個行業的節奏都被綁架。“你不搶,別人就會搶”,這種恐懼感迫使媒體機構將“快”作為最高甚至唯一的準則。
除此以外,成熟的“預制新聞”生產模式,在提升效率的同時,也降低了發布的心理門檻和操作門檻,無形中催生了“期待事件發生”的扭曲心態。
但為媒體“搶跑”買單的,卻不止媒體自身。
在生命最后的時刻,逝者的尊嚴與家屬的困境,成了媒體競逐的犧牲品。這種打擾與消費,極大傷害著正處于悲傷之中的當事人。
而對公眾而言,一次次“狼來了”正在透支社會的善意。當真誠的悼念屢屢建立在虛假信息之上,留下的不僅是失望,更是對整個信息生態的信任危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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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媒體也在為自己的“搶跑”付出沉重代價。
當公眾發現自己看到的 “重磅新聞” 可能是提前編好的模板,當 “辟謠” 成為比 “報道” 更常見的后續,媒體辛苦建立的信任壁壘便會一點點崩塌。長此以往,行業會陷入 “越搶發越失信,越失信越要靠搶發博關注” 的惡性循環,整個社會的信息環境也會變得混亂不堪。
校對 | 李立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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