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東
我退休金一個月1.5萬，老婆2千，我堅持平攤費用，她無奈去掃大街，等到孫女出生后，我卻慌了。
01
我剛領到第一筆退休金時，心里樂開了花，每月一萬五，比我預想的還要多，隔壁老張才八千，我整整比他多出近一倍。
“建平，咱們今晚去吃頓好的慶祝一下。”我對妻子李美蘭說，美蘭正在廚房擦灶臺，聽到我的話，回頭笑了笑：“行啊，你想去哪吃？”
“就小區門口那家海鮮酒樓吧，我看他們新推出了龍蝦套餐。”美蘭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那家挺貴的吧？”
“怕什么？”我揚了揚手中的退休金存折，“以后每個月都有這個數。”
美蘭的退休金只有兩千，是我們街道辦小廠子的標準，她沒說什么，只是擦了擦手：“那我去換身衣服。”
酒樓里我看著菜單上的價格，心里稍微緊了緊，但很快又放松下來。
以后我就是月入過萬的人了，這點小錢算什么？吃完結賬，六百八，我掏出錢包，忽然想起什么。
“美蘭，咱們以后的生活費，還是按老規矩，平攤吧。”
美蘭愣住了：“平攤？”
“對啊，公平合理。”我說得理所當然，“你也有退休金，雖然不多，但咱們各自出一半，誰都不占誰便宜。”
她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只是輕輕點頭：“好。”那一刻，我沒注意到她眼中的黯淡。
回家后，我拿出計算器開始算賬，“房租、水電、物業，加起來大概四千，買菜日用品兩千左右，一人一半就是每月三千。”美蘭安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
“你一個月出三千，還剩下一千自己零花，足夠了。”我自顧自地說。
“那你呢？出一半三千，還剩下一萬二。”她輕聲問。
“我的錢我得存起來，以后孫子出生不得準備點？”我理直氣壯。
美蘭沒再說話，默默起身去洗碗，看著她微駝的背影，我忽然有一絲愧疚，但很快壓了下去，這很公平，不是嗎？
從那天起，我們開始了嚴格的AA制生活，我每天記賬，月底結算。
美蘭變得越來越沉默，直到有一天，我發現她偷偷存私房錢。
“這月電費多了五十，你少給了我二十五。”我把賬單推到她面前，她臉色一白，嘴唇微微顫抖：“最近天熱，空調開得多。”
“那也不能超這么多。”我皺眉，“你是不是又晚上不關路由器？我說多少次了，那是浪費電。”她低下頭，沒辯解。
第二天我路過小區物業，偶然看到貼在墻上的招聘啟事：“招聘保潔員，月薪三千五。”
回到家美蘭不在，桌上留了張字條：“我去物業應聘保潔了，晚飯在冰箱里。”
我愣住了，她居然去找工作了？一個六十歲的女人去掃大街？
晚上美蘭回來，臉上帶著疲憊，卻有種說不出的平靜。
“你怎么能去做那種工作？”我忍不住質問，“鄰居看見了，我臉往哪擱？”
她平靜地看著我：“建平，我需要錢，每月三千對我來說太重了。”
“那也不能去掃大街啊！”
“憑勞動吃飯，不丟人。”她轉身進了廚房。
我氣得坐在沙發上，心里卻有一絲不安，從那天起美蘭每天早上凌晨四點多鐘點出門，下午四點回來，她變得又黑又瘦，但眼睛里有了光。
鄰居老李有一次碰見我，欲言又止：“老陳，聽說你愛人……在物業做保潔？”
我臉上火辣辣的，支吾著搪塞過去，回家后我對美蘭發火：“別干了！我多加你五百零花錢。”
她搖搖頭：“不用，我掙的錢夠用，還能存點。”
“你到底圖什么？讓人指指點點的！”她停下手中的活，直視著我：“圖個心安理得，圖個不欠你的。”我啞口無言。
一個月后兒子打來電話，說兒媳懷孕了，我欣喜若狂，立刻答應每月給他們三千補貼。
掛掉電話，我得意地對美蘭說：“看看，要不是我精打細算，哪能存下錢幫孩子？”
美蘭沒接話，只是輕輕撫摸著她自己買的新圍裙。
那天晚上我做了個夢，夢見美蘭年輕時扎著兩條辮子，在紡織廠門口對我笑，醒來時枕邊空著。
她已經出門工作了，我看著天花板第一次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么，但很快我又說服了自己：這很公平，不是嗎？
02
美蘭做保潔已經兩個月了，她瘦了，但也結實了。
以前總抱怨膝蓋疼，現在每天爬樓梯打掃反而不喊疼了，我卻覺得臉上掛不住。
每次路過物業辦公室，我都低頭快步走過，生怕看見美蘭拿著掃帚的樣子。
老伙計們約喝茶，我推了好幾次，直到老張直接上門來找。
“建平，最近怎么都不出來活動了？”
我支支吾吾：“最近……有點忙。”
老張眼神復雜地看了我一眼：“昨天看見美蘭在掃小區道路，她是不是…...”
我臉上頓時燒起來：“她閑不住，非要找點事做。”
老張點點頭沒再說什么，但那眼神讓我渾身不自在，他們一定在背后笑話我，笑我讓老婆出去掃大街。
回家后，我對著美蘭發脾氣：“你能不能別干了？我丟不起這個人。”
美蘭正在數她這個月的工資，一張張鈔票攤在桌上，“我靠自己的手掙錢，有什么丟人的？”
“別人都說我摳門，逼老婆出去干活。”她抬起頭，眼神平靜：“難道不是嗎？”我噎住了，竟無言以對。
美蘭把數好的錢放進錢包：“今天發了工資，三千五，我可以輕松拿出生活費了。”
看著她滿足的表情，我心里莫名煩躁，“隨你便。”我摔門而出。
兒子和兒媳周末來看我們，我特意提前叮囑美蘭請個假，別讓兒子知道她在做保潔。
兒媳小敏懷孕四個月了微微顯懷，兒子志強笑著摟住她：“爸，小敏產檢一切正常。”
我開心地掏出早就準備好的紅包：“這是這個月的營養費，三千。”
小敏驚喜地接過：“謝謝爸！”美蘭從廚房端菜出來，看見紅包眼神暗了暗。
吃飯時，小敏突然問：“媽，聽說您最近在物業工作？”
美蘭手上的筷子頓了頓，看了我一眼，我急忙在桌下踢她的腳。
“嗯，做點零工。”美蘭輕描淡寫。
“什么工作啊？累不累？”志強問。
“不累，就是幫忙整理文件。”我搶著回答，美蘭低頭吃飯沒說話。
飯后小敏去洗手間，突然驚呼一聲，我們趕緊跑過去。
只見她指著陽臺：“媽，那不是物業的保潔制服嗎？”
陽臺上，晾著美蘭那套藍色工作服，背后印著“物業保潔”四個大字，空氣瞬間凝固。
志強的臉沉下來：“媽，您在做保潔？”美蘭張了張嘴，最終點了點頭。
“爸！”志強轉向我，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您就讓媽去做這種工作？您退休金不是很高嗎？”
我臉上火辣辣的：“是你媽自己非要去的…...”
“那是因為你爸非要跟我AA制。”美蘭突然開口，聲音很輕卻像重錘砸在我心上。
志強和小敏都愣住了，“什么AA制？”小敏問，美蘭放下碗筷，平靜地敘述起來。
從退休金的差距，到平攤生活費，再到她不得已去找工作。
我如坐針氈，幾次想打斷她，卻在兒子兒媳震驚的目光中開不了口。
“媽每月兩千退休金，爸要她出一半生活費，那就是三千。”美蘭繼續說，“媽不夠錢，只好去做保潔，月薪三千五，剛好夠用。”
志強猛地站起來：“爸，您怎么能這樣？”
我惱羞成怒：“怎么了？我辛苦一輩子，不能享受享受？我的錢要存起來，以后給你們孩子用！”
“我們不需要這種錢！”小敏突然說，她挽住美蘭的手臂，“媽，明天就去辭職，太辛苦了。”
美蘭搖搖頭：“不辛苦，我做得挺好，主管還說下個月給我加兩百。”她的語氣里，竟有一絲驕傲。
那晚兒子兒媳走的時候，臉色都不好看，臨出門，小敏回頭看了我一眼：“爸，人不能算得太精。”關門聲格外響，我站在門口半天沒動。
夜里我翻來覆去睡不著，美蘭在身旁呼吸均勻，似乎睡得很香。
她以前總是失眠的，自從做了保潔反而睡得踏實了，這讓我心里更不是滋味。
凌晨三點我起身去廚房喝水，看見美蘭放在桌上的工作證，照片上的她微笑著，眼神明亮。
我忽然想起她年輕時在紡織廠是先進工作者，照片常年貼在光榮榜上，那時她多驕傲啊。
現在她為了一份月薪三千五的保潔工作自豪，我一口灌下冷水，喉嚨發緊，也許我真的做錯了什么。
但很快，我又說服自己：我是為了這個家，為了存錢幫孩子，這很公平，不是嗎？
03
小敏的預產期在九月，我按月給兒子轉賬，每次三千，美蘭不再過問只是繼續她的工作，我們的話越來越少。
有時在小區里碰見，她正推著保潔車，我下意識躲開。
七月底，兒子突然來電，聲音急促：“爸，小敏胎象不穩，醫生建議住院保胎。”
我心頭一緊：“要多少錢？”“先準備兩萬吧。”掛掉電話，我立刻翻出存折，美蘭站在一旁靜靜看著。
“小敏怎么樣了？”
“胎象不穩，要住院。”我頭也不抬，“我得取兩萬給他們。”美蘭沉默片刻，轉身進了臥室。
我取完錢趕到醫院，小敏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兒子守在旁邊眼圈發黑，“醫生怎么說？”
“要觀察一周，如果穩定下來就可以出院。”志強揉著太陽穴，“爸，謝謝您。”
我把裝錢的信封遞給他：“不夠再說。”他接過錢，輕聲問：“媽知道嗎？”
“嗯。”我含糊應著，其實不確定美蘭是否清楚具體情況。
回到家，美蘭已經做好了晚飯，“小敏怎么樣？”她關切地問。“住院了，需要兩萬。”我故意強調數字，她點點頭沒再說什么。
第二天我去醫院送飯，在病房外聽見小敏和志強說話，“媽昨晚給我轉了五千塊。”小敏說。
我愣住了，“她哪來的錢？”志強也很驚訝，“說是這幾個月做保潔存的。”小敏聲音哽咽，“媽說讓我買點營養品。”我推門的手停在半空。
晚上，我問美蘭：“你給小兒媳錢了？”她正在縫補保潔制服，頭也不抬：“嗯。”
“五千，你哪來那么多錢？”“三個月工資，加上以前攢的。”
我心里不是滋味：“我自己給了兩萬。”美蘭終于抬起頭：“你的錢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不是你說的嗎？”我啞口無言。
小敏出院后需要人照顧，志強工作忙請不了長假，“我去吧。”美蘭說。
我驚訝：“你的工作怎么辦？”
“已經辭職了。”我更驚訝了：“什么時候？”
“上周。”她平靜地說，“主管挽留我，說可以考慮給我轉正加薪，但我想了想還是孫女重要。”
我忽然意識到，我已經很久沒關心過美蘭的生活了。
“加薪，加多少？”
“轉正后月薪四千二，交五險。”四千二，比她的退休金還高，我心里突然有些失落。
美蘭簡單收拾行李后就搬去兒子家暫住，她走后的第一天，家里格外安靜。
我煮泡面吃，看著空蕩蕩的客廳，忽然想起年輕時，我和美蘭共吃一包泡面，她總是把雞蛋夾給我。
那時我們沒錢，但很快樂。現在我有錢了，卻把日子過成這樣。
一周后，我去兒子家看她，美蘭正在陽臺晾小衣服，看見我笑了笑：“來了？”
她氣色很好，整個人似乎年輕了幾歲，小敏坐在沙發上，親熱地拉著美蘭的手：“媽，多虧您照顧，我感覺好多了。”看來婆媳關系處得不錯。
“爸，您坐。”小敏招呼我，但語氣明顯生疏。
我坐在沙發上看著美蘭在屋里忙碌，她似乎完全融入了這里的生活。
臨走時，美蘭送我到電梯口，“你什么時候回家？”我問。
“等小敏穩定些吧。”她說，“至少要等孩子出生。”電梯門關上，鏡面映出我孤單的身影。
八月下旬我突然接到美蘭電話，她聲音發抖：“建平，快來醫院，小敏早產了！”
我趕到醫院時，孩子已經出生了，是個女孩四斤二兩，直接送進了保溫箱。
志強站在監護室外，眼睛通紅，“怎么回事？”
“突然羊水破了，才三十二周。”他聲音沙啞，“醫生說要在保溫箱住至少兩周，一天費用三四千。”
我心頭一緊，但還是拍拍他的肩膀：“錢的事別擔心。”
美蘭從走廊那頭走來，手里拿著繳費單，“已經交了一萬押金。”她對志強說。
我頓敢驚訝：“你哪來的錢？”
“我以前的積蓄。”她平靜地說，我忽然意識到，我從未真正了解過美蘭的經濟狀況。
第二天我取了五萬送到醫院，美蘭在新生兒監護室外，隔著玻璃看里面的孫女，小家伙身上插滿管子，小得可憐。
“醫生說要住多久？”我問。
“至少兩周，如果出現感染可能要更久。”美蘭眼睛紅腫。
我計算著費用，心里發沉，兩周至少要五萬，如果更久…...
“我還有一些存款。”我說，更像在安慰自己。
美蘭轉頭看我：“建平，如果錢不夠，把我的金鐲子賣了吧。”那是我們結婚時我給她的聘禮，她戴了三十多年。
我喉嚨發緊：“不用，我有錢。”她輕輕點頭，又轉向玻璃窗，我看著她的側影，忽然很想念她從前的笑容。
04
孫女在保溫箱住了十六天，出院時我拿著賬單手都在抖：六萬八，加上之前的住院費差不多九萬出去了，我的存款一下子少了一大半。
美蘭搬回兒子家常住，幫忙照顧孫女，我每周去看兩三次。
每次去都看見美蘭熟練地給孩子喂奶、換尿布。小敏跟在她身后虛心學習。
“媽，您真厲害，什么都會。”小敏由衷贊嘆。
美蘭笑笑：“養過孩子就有經驗了。”我看著她們，忽然覺得自己是外人。
一天兒子突然回家，臉色凝重，“爸，公司要裁員，我可能在被裁名單里。”
我心頭一緊：“怎么會這樣？”
“行業不景氣，公司要砍整個部門。”我第一反應是：那每月房貸怎么辦？但沒說出口，只是問：“賠償金呢？”
“N+1，能拿十來萬，但撐不了幾個月。”志強揉著臉，“偏偏這時候…...”美蘭默默倒了杯水給他：“別急，總會有辦法。”
我回到自己冷清的家，翻出存折計算，退休金一萬五，生活費三千，還能剩一萬二，如果補貼兒子…...不行，我得為自己晚年考慮。
第二天美蘭突然回家，翻箱倒柜找東西，我問她：“你在找什么？”
“我的職稱證書。”她說，“以前在紡織廠評的助理工程師證書。”
我這才想起，美蘭當年也是技術骨干，“找這個干嘛？”
“應聘用。”她頭也不抬，“小敏舅舅的公司缺個質檢主管，有證書工資高些。”
我愣住了：“你還要工作？不看孫女了？”“白天去，晚上回來看。”
她終于找到證書，小心地擦掉灰塵，“志強失業了，我不能看著他們斷供。”
我心里五味雜陳，美蘭六十二歲了，還要去工作養家，而我這個月入過萬的公公，卻在計算自己的得失。
“我…...我可以每月補貼他們一些。”我艱難地說。
美蘭抬頭看我，眼神復雜：“不用了，你的錢你自己留著吧。”她拿著證書走了。
我獨自坐在客廳，第一次認真思考這些年的AA制。
當初提出平攤費用，美蘭沒反對，我以為她認同這種公平，但現在我明白了，那不是認同，是失望。
美蘭順利入職了，月薪五千，兒子失業在家，開始投簡歷。
但市場不景氣，三十多歲的人找工作格外難，周末家庭聚餐，氣氛壓抑。
“爸，媽，我想把房子賣了。”志強突然說，“換個小點的，緩解壓力。”
小敏眼眶頓時紅了，那是他們新婚時買的房子，裝滿回憶。
美蘭放下筷子：“先別急，我工資五千，加上你的失業金，我們撐一段時間。”
“媽，怎么能用您的錢…...”小敏哽咽。
“什么你的我的，一家人分什么彼此。”美蘭說，我低頭吃飯不敢看他們的眼睛。
那晚回家后我翻出這些年的賬本，厚厚一本，記錄著每一筆我和美蘭平攤的費用，菜錢、水電費、物業費…...精確到分，我忽然覺得這賬本如此可笑。
第二天我去銀行取了八萬塊錢，送到兒子家，“先拿著用，不夠再說。”
志強驚訝地看著我：“爸，您…...”
“我是你爸。”我只說了這三個字，回家路上，我感覺輕松了許多。
美蘭周末回來拿衣服，我鼓起勇氣對她說：“以后生活費，我來出吧。”
她驚訝地看著我，“你的錢你自己留著。”我重復她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她笑了這是幾個月來第一次對我笑。“好。”簡單一個字，卻讓我眼眶發熱。
AA制就這樣悄然終結，沒有儀式，沒有慶祝。
只是從此我的退休金重新成為家庭支出，一天我路過美蘭以前工作的物業辦公室，那個招聘啟事還貼著：“保潔員，月薪三千五。”
我想起美蘭在這里工作的日子，心里一陣刺痛，回到家我扔掉了那本厚厚的賬本。
05
孫女滿月那天，我們在兒子家辦了簡單的宴席。親家公和親家母也來了。
飯桌上，親家母突然問：“聽說美蘭現在還在工作？”
美蘭點點頭：“在一家服裝廠做質檢。”
“真辛苦啊，這么大年紀還要工作。”親家母感嘆，“要是親家公退休金高點，就不用這樣了。”我臉上火辣辣的。
小敏突然開口：“媽是閑不住，而且她現在月薪五千，比很多年輕人還高呢。”
親家母驚訝：“五千，這么多啊？”
“是啊，媽可是技術骨干。”小敏驕傲地說，“廠里都很尊重她。”美蘭不好意思地笑笑：“就是普通工作。”
親家公看向我：“建平退休金也很高吧？有一萬？”我含糊點頭。
“那一萬五呢。”小敏補充道。
親家母羨慕地說：“那你們老兩口月入兩萬了，真讓人羨慕。”
氣氛突然尷尬起來，是啊，月入一萬五，卻曾讓老婆去掃大街，我食不知味。
飯后小敏在廚房洗碗，我進去幫忙，“爸，您放著吧，我來。”
她說：“沒事，我活動活動。”
小敏關了水龍頭，轉身看我：“爸，有件事想跟您商量。”
“你說。”
“我產假快結束了，想回去工作。”她說，“但請保姆太貴，一個月要六千。”
我點頭：“是該回去工作，年輕人不能與社會脫節。”
“所以想請媽繼續幫我們看孩子。”她頓了頓，“當然，不能讓媽白看，我們每月給媽三千辛苦費。”我愣住了。
“你們要給美蘭錢？”
“是啊，媽不能白幫忙。”小敏語氣堅定，“帶孩子比上班還累。”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小兒媳這是在為婆婆出頭，“應該的…...”我喃喃道。
小敏重新打開水龍頭：“那就這么說定了。”
回到客廳，美蘭正在逗孫女，臉上洋溢著幸福，我突然很愧疚，這些日子我見過美蘭帶孩子多辛苦。
半夜喂奶，白天陪玩，比上班累多了，可我從未想過給她一分錢。
第二天我去了銀行，回家后我把一張銀行卡放在美蘭面前，“這是什么？”
“我的工資卡。”我說，“以后退休金都打到這里，你保管。”
美蘭震驚地看著我，“我算了算，每月生活費五千夠了，剩下的你存起來。”
我不敢看她眼睛，“或者給孫女買點什么。”美蘭拿起卡片，輕輕摩挲著。“想通了？”
“想通了。”我低頭，“一家人，不該算那么清。”
她收起了卡片：“好。”就這么簡單。
晚上，我聽見美蘭在陽臺打電話，“小敏，謝謝你…...你爸今天把工資卡給我了…...”
原來她們早就通過氣了，我站在窗簾后看著美蘭的背影，心里五味雜陳，卻一點也不生氣。
周末兒子一家來看我們，小敏提著大包小包，全是給我的禮物：茶葉、羊毛衫、皮鞋。
“爸，這是志強和我的一點心意。”我驚訝：“花這些錢干什么？”
“應該的。”小敏笑著說，“感謝您和媽為我們付出這么多。”
兒子也點頭：“是啊爸，前段時間辛苦你們了。”
我看著他們忽然明白了，感情是相互的你付出真心才能換來真心。
那天晚上我睡得很踏實，凌晨起來看見美蘭在書房燈下寫著什么。
我走過去問她：“怎么還不睡？”
她抬頭笑了笑：“在算賬。”我心里一緊：“什么賬？”
“家庭收支。”她遞給我看，“這個月結余八千，我想拿五千給志強他們還房貸，剩下三千存起來給孫女以后上學用。”
我看著密密麻麻的賬目鼻子發酸，這才是家的樣子。
“你決定就好。”我說。
回到床上我望著天花板，想起了最初提出AA制的那個下午，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不會那樣做，可惜人生沒有如果。
06
周六早晨，我和美蘭在菜市場買菜，自打她把工資卡收走后，我們的生活恢復了正常，她負責采購，我偶爾當跟班。
“建平，美蘭？”身后傳來熟悉的聲音，回頭一看是老張和他愛人。
老張驚訝地看著美蘭手里的菜籃子：“美蘭不是在做…...”
“早沒做了。”美蘭笑著打斷他，“現在在家帶孫女。”
老張愛人羨慕地說：“你們氣色真好，不像我們整天為錢發愁。”
聊起來才知道，老張兒子做生意失敗，欠了一屁股債。
老兩口每月八千退休金，要拿出六千幫兒子還債。“日子緊巴巴的。”老張嘆氣，“要是當初像建平一樣，多繳點養老保險就好了。”
我尷尬地笑笑，曾經我慶幸自己退休金高，可以過著優越的生活，現在才明白真正的幸福不在錢多錢少。
回家路上，美蘭突然說：“老張挺不容易的。”我點頭。
“我們要不要借他們點錢？”我驚訝地看著她，這還是那個被我逼著去掃大街的妻子嗎？
“你決定就好。”我說。
美蘭笑了笑：“那我明天取兩萬給他們應應急。”
晚上兒子一家來吃飯，小敏聽說老張的事，感慨道：“媽，您真善良。”
美蘭給孫女喂蛋羹：“能幫就幫一點。”
“可是媽，您記得王阿姨嗎？”小敏突然說，“她去年借給鄰居五萬，到現在都沒要回來。”
美蘭的手頓了頓，“我不是說張叔會賴賬，但…...還是寫個借條比較好。”小敏建議。
我點頭：“小兒媳說得對，親兄弟明算賬。”話一出口，我就愣住了。
曾幾何時我也把這句話掛在嘴邊，美蘭看了我一眼，眼中有些許笑意，“好，寫借條。”她說。
第二天老張來取錢，爽快地寫了借條，“謝謝你們，等兒子情況好轉就還。”
臨走時，老張對我說：“建平，你真有福氣，美蘭這么善良。”
我點頭：“是啊。”
送走老張，美蘭把借條鎖進抽屜。
“你不數數錢對不對？”我問。
她笑笑：“老張是老實人。”
曾經我和美蘭去菜市場，我都要核對小販找的零錢，現在我明白了，信任比算計更重要。
月底兒子找到了新工作，薪資比之前還高。
他第一時間來還錢：“爸，媽，這是之前你們給的錢。”
我推回去：“先拿著，把房貸提前還一部分。”
志強驚訝：“可是.…..”
“你爸說得對。”美蘭接口，“少還點利息。”
小敏抱著孫女，笑著說：“寶寶，看爺爺奶奶多好。”
小家伙咯咯笑，伸出小手要我抱，我接過孫女心里暖暖的，這才是無價之寶。
晚上我看著美蘭記賬，忽然想起一件事，“小兒媳給你的辛苦費，怎么沒見你記？”
美蘭抬頭看我一眼，從抽屜里取出一個存折，“都存這里了，加上你給我的零花錢，一共存了一萬二。”
我驚訝：“你沒用？”
“給孫女存著，以后上學用。”我看著她眼角的皺紋突然很想哭，這一生我到底錯過了多少這樣的時刻？
07
入冬后我得了重感冒，起初沒在意，直到發燒咳嗽，才被美蘭強行拉去醫院，檢查結果出來是肺炎，需要住院。
“年紀大了不能大意。”醫生說，“住一周觀察觀察。”我心疼錢，但不敢反駁。
美蘭每天醫院家里兩頭跑給我送飯，照顧我起居，同病房的老李羨慕地說：“你老婆真賢惠。”我看著美蘭忙碌的背影，由衷點頭。
一天夜里我起來上廁所，聽見美蘭在走廊打電話，“知道了，你先別急，媽明天過去幫你…...”
回病房后，我問她：“誰的電話？”
“小敏的，說孩子發燒了。”她眉頭緊鎖。
“那你怎么不過去？”
“你這里離不開人。”我立刻說：“我沒事，你去照顧孩子要緊。”
美蘭猶豫著，正好護士查房聽說后，告訴我們：“醫院有護工，可以請一個。”
第二天美蘭幫我請了護工，匆匆去了兒子家，護工老陳很健談：“老哥，你好福氣啊，嫂子真關心你。”
我苦笑：“以前我對她不好。”老陳笑了：“現在彌補來得及。”
三天后美蘭回來了，眼圈發黑。
“孩子怎么樣了？”
“住院了，小兒肺炎。”她疲憊地說，“小敏請了假，我才能過來看你。”
我看著她憔悴的臉，心疼不已，“你回家休息吧，我這邊有老陳。”她搖頭：“你明天出院，我得幫你辦手續。”
出院結賬時，我嚇了一跳，一共一萬二。
美蘭拿出銀行卡：“我這里有。”
“我有錢。”我急忙說，“你留著。”最后還是用了我的積蓄。
回家路上美蘭一直沉默，直到走進小區她才開口：“建平，這次住院，我想了很多。”
“我也想了很多。”我說，我們相視一笑。
那天晚上，我們聊到很晚。
從年輕時的相識，到婚后的艱辛，再到退休后的種種。
“提出AA制時，你恨我嗎？”我終于問出這個問題。
美蘭想了想：“不恨，但很失望，感覺你把我當外人。”
我愧疚地低頭，“那為什么還跟我過下去？”
“因為知道你本質不壞，只是一時糊涂。”她輕聲說，“而且，那些年我做保潔，認識了很多姐妹，發現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我握住她的手：“謝謝你還愿意給我機會。”
她的手粗糙了，那是長期勞動的痕跡，我忽然想起這雙手曾經多么纖細柔軟，時光啊，你帶走了什么，又留下了什么？
第二天我們去兒子家看孫女，孩子已經好轉，小臉瘦了一圈。
小敏拉著美蘭的手：“媽，多虧您及時發現，醫生說再晚點就危險了。”
美蘭輕輕抱著孫女：“孩子沒事就好。”我看著他們，忽然明白了什么是家庭，不是誰賺多少錢，而是困難時互相扶持。
回家后，我做了一個決定。
08
春節前兒子一家來看我們，飯后我鄭重地宣布了一個決定：“我想把這套房子賣了。”所有人都愣住了。
“為什么？”志強問。“這套三居室對我們兩個人來說太大了。”我說，“我想換套小點的，剩下的錢給你們換套大房子。”
小敏先反應過來：“不行，爸，這是你們的養老房。”
“聽我說完。”我擺手，“我和你媽看中了小區附近那個新開盤的小區，兩居室精裝修，很適合老年人。”美蘭點頭表示同意。
“可是…...”志強還想說什么。
“我們算過了，”美蘭接口，“賣房能得三百萬，新房要兩百萬，剩下一百萬給你們做首付，換套四居室。”
小敏眼眶紅了：“爸，媽..….”
“孩子大了，需要自己的房間。”我說，“我們老了，只希望你們過得好。”
這不是一時沖動，住院期間我就想明白了，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不如用在刀刃上。
兒子現在的房子是兩居室，孫女大了確實不夠住。
春節后我們開始實施換房計劃，賣房、買房、裝修，忙了三個月。
這期間我和美蘭暫住兒子家，每天看著孫女成長，其樂融融。
一天美蘭突然說：“這下我們真的一無所有了。”
我笑著搖頭：“我們有家，有孩子，有健康，這比什么都重要。”她欣慰地笑了。
新房裝修好后，兒子一家經常來過周末，小敏總是搶著做家務，讓美蘭休息。
“媽，您辛苦一輩子，該享福了。”我看著她們婆媳和睦，心里暖暖的。
夏天時老張來還錢，看到我們的小家，他羨慕地說：“真溫馨。”
“你兒子情況怎么樣了？”美蘭問。
“好轉了，開始慢慢還債。”老張感激地說，“多虧你們當初幫忙。”
送走老張，美蘭把兩萬塊錢遞給我：“給，還你的。”
我愣住了：“什么還我的？”
“這是用你的退休金借出去的，當然要還你。”
我推開她的手：“我的就是你的。”
她堅持：“那你拿著，給孫女存教育基金。”推來推去，最后我們決定用這筆錢帶全家去旅游。
三亞的海邊，夕陽西下，我和美蘭牽著手在沙灘上散步。
“后悔嗎？”她突然問。
“后悔什么？”
“把大房子給了兒子，自己住小房子。”
我搖頭：“一點也不，你看他們多幸福。”
不遠處兒子兒媳陪著孫女堆沙堡，笑聲隨風傳來。
“是啊，他們幸福，我們就幸福。”美蘭輕聲說。
海浪輕輕拍打著沙灘，像在訴說一個古老的故事，關于愛，關于家，關于付出與回報。
09
美蘭生日快到了，我偷偷和兒子兒媳商量，要給她一個驚喜。
“媽一直想要個按摩椅。”小敏說，“我和志強來買。”
我搖頭：“不，我來買，你們出個小份就好。”
最終決定，我出大頭，兒子兒媳出小頭，合買一個高級按摩椅。
生日那天我們騙美蘭說去普通聚餐，到了餐廳，發現親家公親家母也來了。
“你們.…..”美蘭驚訝。
“親家母生日，我們當然要來。”親家公笑著說，席間大家其樂融融孫女已經會走路了，搖搖晃晃地舉著杯子：“奶奶，生日快樂！”美蘭高興得眼圈發紅。
回家后按摩椅已經送到客廳，“這是…...”美蘭愣住了。
“生日快樂！”我們齊聲說。
她撫摸著按摩椅，聲音哽咽：“謝謝…...謝謝你們。”
那天晚上美蘭坐在按摩椅上不肯下來，“真舒服。”她瞇著眼睛，“這輩子第一次用這么高級的東西。”
我心里一酸。這些年她跟著我，確實沒享過什么福，“以后會更好的。”我承諾。
第二天美蘭拉著我一起試按摩椅，“你也享受享受。”我們擠在一張椅子上，像年輕時那樣親密。
“還記得我們結婚時嗎？”美蘭突然問，“就請了一桌客。”
“記得，你穿著紅裙子，真好看。”
她笑了：“那么久的事，你還記得。”
我怎么不記得？那時的她，扎著兩條大辮子，眼睛亮晶晶的，如今辮子剪了，眼睛也不再年輕，但在我心里她依然最美。
周末兒子一家來體驗按摩椅，小敏坐在上面，舒服地嘆氣：“真舒服，媽您真會享受。”
美蘭得意地笑：“你爸挑的。”
其實主要是兒子的主意，但我沒戳破，看著美蘭開心的樣子，我覺得一切都值得。
月底我陪美蘭去體檢，醫生看著報告，眉頭微皺，我心里一緊急忙問醫生：“怎么了？”
“你愛人的肺部有個陰影，需要進一步檢查。”美蘭臉色頓時白了。
我握住她的手：“別怕，有我在。”
檢查結果要一周后才出來，那一周我度日如年，美蘭反而安慰我：“沒事，我都這個年紀了，什么都看開了。”但我看得出，她也在害怕。
終于等到取結果的日子，醫生笑著說：“良性結節，需要定期觀察就行。”我和美蘭同時松了一口氣。
回家的路上，我們緊緊牽著手，“建平，如果我走了…...”
“別胡說。”我打斷她，“我們要一起活到孫女上大學。”她笑了，眼角的皺紋像盛開的菊花。
那天晚上我久久無法入睡，看著身旁熟睡的美蘭，我默默發誓：余生一定要好好待她，人生無常，珍惜當下。
10
孫女三歲生日，我們全家去拍全家福，攝影師指揮我們擺姿勢：“爺爺奶奶靠近一點。”
我摟住美蘭的肩膀，她靠在我懷里，“好，笑一個。”快門按下，定格幸福。
選照片時，小敏指著其中一張：“這張真好，爸媽笑得真開心。”
照片上我和美蘭頭靠頭笑容燦爛，確實很久沒這樣笑過了。
回家的路上突然下起了雨，我和美蘭共撐一把傘，像年輕時那樣。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她問。
“當然，也是在雨天。”
那時我剛參加工作，她在紡織廠上班，雨天偶遇我送她回家，一把傘下兩個年輕人，就這樣走過了一生。
“時間真快。”美蘭感嘆。
是啊，轉眼間我們都老了，但幸好我們還有時間彌補。
年底，社區舉辦金婚慶典。
我和美蘭應邀參加，舞臺上主持人問：“請問二老，婚姻幸福的秘訣是什么？”
美蘭看著我，微笑著說：“互相理解，互相扶持。”
輪到我，我說：“不要算計，要付出。”臺下響起掌聲。
交換禮物環節，我送給美蘭一條金項鏈，她驚訝：“怎么又買禮物？”
“補償以前的。”我輕聲說，她送我一件羊毛衫，正是我喜歡的顏色。
金婚慶典后，我們的生活恢復了平靜，每天買菜、做飯、接孫女放學，平凡而充實。
一天，老張來找我下棋，“看你現在狀態真好。”
他說：“想開了，自然就好了。”
老張嘆氣：“我還在為兒子的債務發愁。”
“兒孫自有兒孫福。”我說，“咱們這個年紀，健康快樂最重要。”
這確實是心里話，現在的我不再計較退休金多少，不再算計得失，每天看著美蘭的笑容，看著兒子一家的幸福就滿足了。
春天來了，我們全家去公園賞花，孫女在花叢中奔跑，像只快樂的蝴蝶，美蘭和小敏在拍照，我和兒子跟在后面。
“爸，謝謝您。”兒子突然說。
“謝什么？”“謝謝您和媽為我們做的一切。”
我拍拍他肩膀：“應該的。”
是啊，應該的。
父母為孩子付出，天經地義，就像美蘭曾經為我付出一樣。
回家的路上，孫女累了要我抱，我抱著她，她靠在我肩上睡著了。
美蘭幫我擦汗：“累不累？”
“不累。”我說，“幸福著呢。”確實，這就是幸福。
不是存款多少，不是房子大小，而是一家人在一起，互相理解，互相扶持。
晚上我看著窗外的月色，對美蘭說：“下輩子我們還做夫妻。”
她笑了：“那你還會跟我AA制嗎？”
“不會了，我的全是你的。”她靠在我懷里，我們都笑了。
月光灑進來，照亮了我們的銀發，也照亮了我們來時的路和余生的旅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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