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游一首重陽詩，寫鄉村煙火，書灑脫情懷，尾聯令人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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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端陽競渡，吊屈原之溺水；重九登高，效仿桓景之避災。——《幼學瓊林 卷一 歲時》

端陽節龍舟競渡，是為了緬懷投江殉國的詩人屈原，重陽節佩戴茱萸，喝菊花酒，爬山登高，則是效仿汝南桓景避災。

和端陽節一樣，重陽節也深受世人重視，漢代劉歆就在《西京雜記》中說“九月九日，佩茱萸，食蓬餌，飲菊花酒，云令人長壽”。

不僅如此，重陽節還是家人朋友團聚的日子，人們喜歡在這一天宴飲聚會，彼時，閑居山陰的陸游也和鄉鄰們歡聚一堂，共度佳節。

九日村醅熟，逢迎不用呼。
樽前狂起舞，陌上醉相扶。
殘發新霜白，衰顏落葉枯。
明年何足問，且復插茱萸。——宋 陸游《乙卯重九》

賞析：

那是宋寧宗慶元元年（1195）的農歷九月初九，這一年，陸游71歲，被迫退居山陰已經是堪堪五載光陰。

“湖山勝處放翁家，槐柳陰中野徑斜”，古稀之年的他在鏡湖之畔漁樵耕讀，對于未能實現的理想也少了些許執著。

他和鄉親們一樣春種秋收，閑暇時也會泛舟湖上，偶爾也會背起藥簍去山中采藥，因為懂醫理，他還會贈藥給鄉親們。

他性格開朗，親切隨和，沒有一般士大夫的高高在上，鄉親們愿意親近他，他也樂意同他們打成一片，關系處得很是融洽。

這首《乙卯重九》就是在這樣的氛圍下寫成的，此詩不僅記錄了彼時的重陽習俗，還寫出了陸游豁達超脫的人生態度。

“九日村醅熟，逢迎不用呼”，未見其人，先聞其聲，詩的首聯，即用簡潔的筆觸為讀者勾勒出一幅質樸而溫馨的鄉村重陽圖景。

重陽節時，村里自釀的美酒已然醇熟，鄉鄰之間無需特意呼喚，都紛紛前來相聚，飲美酒，話桑麻，無拘無束，盡情狂歡起舞。

彼時，沒有爾虞我詐，沒有鉤心斗角，鄉鄰們這份淳樸的情誼，在酒香中彌漫開來，給予宦海浮沉的陸游一種溫暖而自在的感覺。

歷經了“鐵馬秋風大散關”的壯懷，也歷經了“細雨騎驢入劍門”的落寞，陸游這一生在官場與理想的道路上歷經了太多的風雨。

彼時，故鄉山村溫暖的煙火氣，讓他能夠覓得片刻的寧靜與慰藉，不再擔心豪放灑脫的談吐再遭人詬病，也不必介懷權宦的排擠。

“樽前狂起舞，陌上醉相扶”，頷聯進一步描繪節日的熱鬧氛圍，開心的鄉鄰們在酒樽前盡情舞蹈，醉后相互攙扶在田間小路上。

“小甕新篘酒醞香，旋燒姜子挹糟床”，陸游善飲，也善于釀酒，雖然暮年時疾病纏身，大夫亦勸其戒酒，可他依舊時杯不離酒。

“酒徒飄落風前燕，詩社凋零霜后桐”，在陸游的心中，酒能解鄉愁，也能激發詩興，更是排遣壯志難酬，內心苦悶的重要方式。

陸游一生以抗金復國為己任，本該馳騁疆場，此時卻只能在鄉村酒肆中借酒狂歡，這或許是他在無奈之下對壯志未酬的一種宣泄。

所以，頷聯這短短的十個字，看似是一幅歡樂的醉游圖，但細細品味，卻能察覺到其中隱藏的一絲苦澀，就如醉后舞劍潑墨那般。

“殘發新霜白，衰顏落葉枯”，頸聯筆鋒一轉，將視角從熱鬧的場景拉回到自身，殘發衰顏，極其形象地描繪出年老體衰的模樣。

“今年摧頹最堪笑，華發蒼顏羞自照”，年華似水一般流逝，理想卻依舊遙遙無期，愁鬢點新霜，那歲月的滄桑早已蒼老了容顏”。

"逆胡未滅心未平，孤劍床頭鏗有聲“，然而，他又是樂觀的，即便身體老去，可心中的愛國熱情卻從未熄滅，時刻等待著時機。

“明年何足問，且復插茱萸”，尾聯是全詩的主旨，寫出了詩人積極豁達的人生態度，由歡喜到傷感，再到自我慰藉的心路歷程。

”鏡里流年兩鬢殘，寸心自許尚如丹“，陸游豪放曠達，攬鏡自顧，雖兩鬢華發蕭蕭，亦是遲暮之年，但他的報國熱忱從未熄滅。

可是，被削職罷官已經五載，他日盼夜盼，也未等來起復的消息，而且，朝堂偏安一隅，驅除韃虜收復失地也遲遲沒有提上日程。

對此，他失望也期望，所以，在他的內心，從未放下家國情懷，不經意間，就是眉頭心上 ，就比如這個熱鬧的節日總有心事縈繞。

但對于彼時的局勢，他又無能為力，所以，他勸解自己不必去想明年會怎樣，當下只專注于過好這個重陽節，和鄉鄰插茱萸祈福。

這并非是消極地逃避，而是在認清生活的無奈后，依然還能積極地面對當下的生活，這源于他對生活的熱愛和對理想的執著堅守。

后記：

陸游的一生，是波瀾壯闊的一生，也是充滿遺憾的一生，可他從未因困難和挫折而頹廢，即便容顏老去也保持一顆積極向上的心。

而他在71歲這一年的重陽節，寫下的這首《乙卯重九》，就如同一扇窗，讓我們得以窺探到他在遲暮之年復雜而深沉的內心世界。

參考資料：

《劍南詩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