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媒業界與學界,就像左手與右手,長在一個生命體上,離開彼此,都是殘缺的。但是,長期在一起,因為熟悉,又顯得陌生。
傳媒業曾經光芒萬丈,可以照亮整個世界, 世界之光似乎都來自傳媒人手中的“火炬”。相比之下,新聞傳播學界就成了弱存在,他們負責在路邊送花、喝彩。其在智識上的貢獻和聲援,所得的正向反饋也不多,得不到多少褒獎與回饋。于是乎,學界只在自己的世界里淺吟低唱,聲量時大時小,存在感也不強。
后來,新聞傳播學界把精力和興致投注于“學”,惡補“無學”之憾。學者們從各處搬運“他山之石”,有的是遠程搬運,有的是“帶土移栽”,甚至直接把鄰居家的磚石搬了過來。他們在新聞學的周邊,圍湖造田、填海筑島,形成廣闊的知識“新墾區”。
這期間,對新聞傳播學貢獻最大的當數傳播學。傳媒學者在新聞學周邊迅速擴張傳播學版圖,將新聞傳播學的知識半徑空前延長,知識疆域大面積延展。這種知識疆域的擴張,不僅是外延意義上的,更是內涵意義上的,它改變了新聞學的基因排序。此前,新聞學的知識生產邏輯是經驗主義的,它依附于新聞實踐,其根系扎在新聞實踐厚土之上。新聞學實踐感很強,強調在場經驗和一線覺知。實踐得一寸,理論只能進一尺。于是,新聞學始終與實踐廝守在一起。
新聞學遇見傳播學之后,對于現場和在場的執念漸漸松動,進而游離新聞學根據地。傳播學是由多學科知識拼接而成的新學科領域,知識的“多源異構”是其顯著特征。傳媒學者群體興趣出墻,被墻外的風景所吸引,他們從四面八方采花擷英,也不管傳媒業界真實狀況如何,大家埋頭玩起知識的“積木”游戲。
新聞傳播學界的這種“好學”之風,在相當程度上,打破了新聞學自閉的知識生產定式,大量新知的涌入,打開了新聞學的理論想象力,其原本簡陋的理論工具箱得到了改善。
只不過,新聞傳播學界的“好學”之風狂飆突進,導致海量異質性知識的倒灌,新聞傳播學的知識生產與實踐之間尚未形成強關聯,沒能與新聞學原先的知識邏輯深度勾連起來,不能感應傳媒業一線的重與大、痛與樂。學者們忙于知識的內循環,沉醉于知識的孤芳自賞,與熱氣騰騰的傳媒實踐的聯系并不緊密,甚至失去了介入生動實踐的能力。對此,若不覺知,任其慣性使然,新聞傳播學就有被業界拋棄的危險。
時下,正值傳媒業轉型的非常時期,對于處在轉型陣痛期的主流媒體而言,可謂生死攸關,命懸一線。主流媒體融合轉型,遭遇各種艱難險阻,伴隨各種急難愁盼。如今,轉型改革進入深水區,系統性變革處于攻堅階段,一線改革者承壓幾近極限,體能、意志和智慧都繃到極大值。這個時候,主流媒體處在全方位的待哺狀態,亟需外援的加持,更需系統性的抱團取暖。
至此時節,新聞傳播學界面臨前所未有的考驗。考驗不僅來自傳媒業一線的拷問,還來自理論自身的破繭突圍。有沒有勇氣直面應對?有沒有能力應對?極限挑戰考驗新聞傳播學界的勇氣和智慧。面對水深火熱的改革一線,沒有理由作壁上觀,也不能以局外人身份隔岸觀火。面對系統性變革,學界顯然不能置身于系統之外,應為這場系統性變革輸送動力和智慧。
傳媒業火熱的改革實踐是一個巨型開放實驗室,這里沒有標準答案,需要我們學界全心置身室內,保持在場狀態,深度介入,于實踐中出真知,借此,檢驗我們的理論解釋力。構建中國新聞傳播學自主知識體系,不是在書齋中玩造詞和智力游戲,而是要堅持深度在場,朝著“槍炮聲”最密集的方向出擊,往激流深處奮楫,在極限壓力下鍛造知識的硬度,在全真場景中檢驗理論的成色。
回歸新聞傳播學的“實學”傳統,知行合一,把知識的根系深深地扎在實踐大地上。知識樹唯有向下扎根,方能向上生長。
來源 | 《新聞大學》2025年第10期
作者 | 張濤甫
值班編輯 | 王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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