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柯慶施反對私人養豬，陳云笑著說：養豬要養得像你那么壯

“老陳同志，您看看這豬圈，公家養的和私人的有啥不一樣？”1961年6月青浦縣小蒸公社的田埂上，老農張福根握著竹煙桿，蹲在集體養豬場前朝陳云發問。陽光斜斜照在斑駁的土墻上，映出豬圈里蜷縮著三五只瘦骨嶙峋的牲畜，角落里還躺著兩頭死去的豬崽。

這個場景像根尖刺扎進陳云心里。他彎腰撿起塊青磚墊在身下，與張福根并排蹲著。三年前這里還是上海近郊最富庶的魚米之鄉，此刻卻連紅花草都被饑民挖光當糧。調研本子的邊角被陳云捏得發皺，他想不通公社化運動后，連傳統養豬業都陷入這般困境。當看到賬本上赫然寫著“全年虧損3.8萬元”，這位經濟專家猛然起身：“走，帶我去看私人豬圈?！?/p>

泥瓦匠王二狗家的豬圈藏在竹林深處。掀開草簾子，兩頭油光水滑的母豬帶著十二只圓滾滾的豬崽，正搶食著混合野莧菜的糠團。王二狗媳婦邊撒飼料邊念叨：“去年偷偷養了四頭，今年公社查得緊，只剩這兩頭了?！标愒铺统鏊惚P撥弄，私養豬存活率是公養的十五倍，產崽量更是相差三倍有余。竹制算珠清脆的碰撞聲里，他忽然想起兩個月前在蘇州看到的場景：國營菜場的肉攤前掛著“明日供應”的木牌，旁邊私人肉鋪卻飄著油汪汪的香氣。

三天后調研報告初現輪廓。陳云咬著筆桿在招待所踱步，窗外月光下公社糧倉的影子拉得老長。他想起去年合肥會議上聽到的“三自一包”設想，又記起在杭州時老戰友悄悄透露的農村實情。當寫到“私養為主”四個字時，鋼筆尖突然洇開團墨漬——這主張與當時主流政策背道而馳。

帶著這份報告回上海，陳云在市委會上遭遇了戲劇性場面。副市長宋季文剛提起長興島馮二郎養七十頭豬的案例，市委書記柯慶施就拍案而起：“這是要挖社會主義墻角！”會議室墻上的毛主席畫像似乎都在晃動。陳云不慌不忙翻開調研本：“老柯啊，你說公養為主，可公家的豬瘦得能看見排骨?！彼蝗簧焓峙呐目聭c施隆起的腹部，“要都養成你這樣，老百姓過年才能吃上肉?！睗M堂哄笑中，柯慶施漲紅了臉，捏著茶杯的手指節發白。

這場爭論在半年后的七千人大會上有了微妙延續。1962年1月的北京寒氣刺骨，人民大會堂里卻熱浪翻涌。陳云在陜西組發言時，特意摘下眼鏡擦拭：“現在有些同志像算盤珠子，上級撥一下才動一下?！边@話引得角落里的柯慶施重重咳嗽。當講到“怕說錯話就不說話最危險”時，陳云注意到前排幾位地方干部悄悄抹了把汗。

最耐人尋味的轉折出現在當年夏天。正在杭州療養的陳云收到安徽來信，說“責任田”讓全省多收了三成糧食。他連夜收拾行李要回京匯報，秘書急得直跺腳：“這時候提分田不是往槍口撞嗎？”陳云把調研本塞進行李箱：“我搞經濟三十年，還分得清麥苗和韭菜?！?月9日的中南海夜談，毛澤東聽完匯報后默默抽完三支煙，最終在煙灰缸里捻熄煙頭時說了句：“再議吧?！?/p>

北戴河會議上的批判風暴來得比預期更猛。當“修正主義”的帽子在會場亂飛時，陳云始終端坐著記錄。有意思的是，他在會間休息時仍拉著農業部長算賬：“江西去年私養禽畜增加23%，公養場虧損面擴大18%，這筆賬該怎么平？”有年輕干部私下嘀咕：“陳副總理這是揣著算盤打天下?！?/p>

這段公案在歷史長河中漸成縮影，但1961年那場養豬之爭的影響遠比想象中深遠。直到1978年農村改革時，安徽小崗村的干部們還傳閱著泛黃的調研報告。有個細節常被忽略：陳云在青浦調查時曾讓公社書記試吃公養豬肉，書記嚼了三分鐘沒咽下去，最后吐在墻角喂了野狗。這種帶著煙火氣的務實作風，或許正是解開當年困局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