鷺客社:守望共同的塵世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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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古浯江水流東
文 /林鴻東
我住在廈門島東部,推窗便能望見大小金門朦朧的輪廓。晴日里,那片“海上仙洲”真切得仿佛觸手可及;陰天時,卻又依稀遠若天涯。我時常思忖:廈門島與周邊陸島之間的海域,西邊稱作“鷺江”,東邊又該稱為什么?莫非就是人們口耳相傳的金門別稱——“浯江”?
然而,“浯江”究竟位于何處?這一疑問,卻長久縈繞于金門人文地理研究者的心頭。難道,“浯江”就是發源于太武山、向西流經金城鎮的那條細小浯江溪?這一點,連臺灣本土學者也未必認同。許如中在1958年編纂的《新金門志》經濟志“水利篇”中,對“浯江溪”作出如下解釋:
“按浯江為金門之泛稱,實無其水。金門人以海為江,島西之海為西江,島東之海稱東江,金門與列嶼之海稱前江、田埔之海稱后江,浯江,猶言浯海耳。今人附會之浯江,實即董林溪與后垵溪之合流,舊十景‘珠江夜月’之珠江也。”
許如中不僅質疑浯江溪的存在,更直言“浯江實無其水”。無獨有偶,八年前,金門鄉土學者黃振良也在《金門日報》撰文探尋浯江的真相。他同樣否定將島上那條細弱溪流等同于“浯江”,并通過爬梳大量方志文獻與廟宇楹聯,論證金門周遭“江”的存在,進而推斷金門與大陸之間的那片水域,才是真正的“浯江”。
盡管如此,“浯江”的確切所指,仍是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那片被稱為“江”的海域,未必就是“浯江”。那么,“浯江”究竟在何處?
為追尋答案,從上個月底開始,我沿著海岸從翔安歐厝一路東行,經前浯、霞浯,直至南安的楊子山。這段尋訪之旅令我驚喜而意外:無論是在歐厝金甌殿的楹聯間、前浯英烈廟的碑刻里,還是在霞浯社的族譜與墓碑上,抑或楊子山的摩崖石刻與碑刻中,“浯江”“浯海”等字眼總在不經意間躍入眼簾。從宋元明清,到傳統地名日漸模糊的今天,一條遠古的傳奇大江始終不曾被遺忘,它頑強地存活于金石紙帛之間,未曾被時光所湮沒。
這是一條開闊、平靜又充滿生機的水道,是一片航海文明曾經極為興盛的黃金之海。從翔安南部到南安南部,處處可感受到金門風情的濃郁留存。或許,我們應為金門與鴻漸山以南的這片區域,定義一個地理概念——“浯江灣”,以及一個文化概念——“浯江灣文化圈”。
金門人稱太武山為“鴻漸腦”,印證著金門與翔安山山相連的地理事實。一條浯江貫穿兩岸,更讓兩地永葆水水相牽的人文紐帶。以大浯江的視野重新審視翔安—金門海域,一切豁然開朗,也令人動容:南北兩岸漁村布局如出一轍,血脈相連,村名相同,歷經滄桑而不改,這是血濃于水的最佳見證。
我不由想起位于浯江北岸董水村的“望洋阡”——蔡貴易墓的墓道石坊。尋訪那日,黃昏已至,夕照中的望洋阡靜靜矗立于南春堂觀音廟前。蔡貴易是明代金門籍同安進士,其父蔡宗德葬于浯江對岸的戴洋山。父子兩墓,隔一汪浯水,遙遙相望。這是金廈情緣永世不渝的歷史見證。
不知從何時起,那條浩浩湯湯、大江東去的浯江,竟漸漸被金門島上的涓涓溪流所取代。我們習慣了用“島”的思維理解這條以海為魄的大江,用“島”的眼光看待原本作為浯江南岸的金門諸島,也漸漸淡忘了它作為“航海之門”的重要地位。這座本與大陸緊密相連的“滄浯仙洲”,在世人眼中竟成了孤懸海中的荒島。是什么樣的天道運命,讓曾親如一家的南北兩岸,形同陌路,千帆絕影?
浯江,浯江,我呼喚著這條大江的回歸,也期待兩岸再現盛世繁華。
筆尖游走間,忽然憶起去年中秋在沙灘望海的情景:一輪明月高懸金門上空,月光下的海面顯得格外狹窄。潮水悄然退去,許多人走向大海中央,仿佛踏著月光鋪就的道路,就能抵達彼岸的仙洲——那座神秘卻又親切的孤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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