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江妙妙,一個水準平平、全靠肝字數為生的小作家。
我的世界很簡單,只有兩件事:寫作,和被催稿。我的手機通訊錄里,備注“奪命書生”、“催命符”、“閻王殿直屬”的聯系人,比我現實里認識的朋友還多。他們是我的編輯,也是我的閻王爺,每天用冰冷的文字和急促的語音條,把我牢牢釘死在電腦椅上。
“妙妙啊,下周能給我三萬字嗎?這個網站首頁的推薦位很重要!”
“妙妙老師,說好的今天交稿呢?讀者都在評論區催更,快炸了!”
“江妙妙!你再不回消息我就順著網線沖到你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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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我正麻木地盯著屏幕上那個閃爍的光標。它像一只嘲諷的眼睛,在無情地審視我干涸見底的大腦。我的出租屋里,外賣盒子堆得像一座小山,餿掉的飯菜味和咖啡的苦澀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種令人絕望的氣味。唯一能證明我還活著的,是鍵盤上永不停歇的“噼啪”聲。
我寫玄幻,寫仙俠,寫都市異能,筆下的人物動輒一念開天,一指碎星,翻手為云覆手為雨。可現實中的我,只是一個被困在十五平米空間里的囚徒,連下樓買瓶水都覺得是奢侈的浪費,因為那會耽誤我寶貴的十分鐘,而十分鐘,或許能讓我多憋出兩百個字。
我的目標是什么?曾經,是想寫出能讓無數人記住的、驚天動地的作品。但現在,我只想睡一個沒有deadline、沒有催稿電話、也沒有噩夢的安穩覺。
就在這時,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來電顯示是“催命符”。我深吸一口氣,認命地接通了電話。
他近乎咆哮的聲音立刻像高壓電鉆一樣刺穿了我的耳膜:“江妙妙!你人呢?!兩天了!一個字都沒給我!你知不知道這個推薦位有多重要?我求爺爺告奶奶才給你申請到的!你就這么對我?”
我側過頭,看著Word文檔里那個孤零零的、碩大的“第一章”標題,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刺痛,這是長期靠咖啡和外賣續命的后遺癥。我的手指懸在鍵盤上,重若千鈞。
腦子里那根叫做“理智”的弦,在連續七十二小時不眠不休的高壓下,終于“嗡”的一聲,像是繃到極致的琴弦,徹底斷了。
世界在我眼前開始旋轉、褪色,最后歸于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我最后的意識,是身體重重砸在地板上的悶響,和手機里依然在聲嘶力竭咆哮的“江妙妙你說話啊!”
真好,這下,世界總算清凈了。
在混沌中,我似乎聽到有陌生的聲音在交談。
“病人是典型的精神勞累過度,加上長期營養不良和作息紊亂,引發的重度昏迷……生命體征倒是平穩,但腦電波活動異常微弱,就是醒不過來,像是一種深度的自我保護機制啟動了。”
保護嗎?或許吧。我的目標終于實現了,我終于可以,名正言順地,好好睡一覺了。
我以為我會沉入一片永恒的、無夢的黑暗。但出乎意料,我“醒”了過來。
沒有消毒水的味道,也沒有儀器的滴答聲。我發現自己正躺在出租屋那張熟悉的、硬得像鐵板的床上。但今天的床,卻意外地柔軟。窗外透進來的陽光帶著暖融融的金色,空氣里彌漫著青草和泥土的芬芳,而不是外賣盒子發酵后的酸腐味。
我坐起身,活動了一下脖子,那節常年發出“嘎吱”抗議聲的頸椎,此刻無比順滑。我伸了個懶腰,那種焊在腰上的酸痛感也消失得無影無蹤。我感覺自己像一臺重裝了系統的電腦,所有bug都被清除了。
“喵?”一聲軟糯的叫聲在我腳邊響起。我的貓“鍵盤”,一只除了拆家和賣萌一無是處的英短藍白,正蹲在床尾,用它那雙藍寶石般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看著我。
“鍵盤,我這是……在做夢嗎?”我揉著眼睛,喃喃自語。
下一秒,一個帶著點慵懶和鄙夷的少年音,毫無征兆地在我腦中響起:“說什么傻話呢,鏟屎的。你不是做夢,你只是終于想通了,決定活得像個人,而不是一臺碼字機器了。”
我猛地瞪大眼睛,全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死死地盯著我的貓。它優雅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仿佛剛才說話的不是它。
“看什么看,”那個聲音又響了起來,充滿了不耐煩,“沒見過會說話的帥哥貓啊?大驚小怪。趕緊的,別愣著了,去給我開個罐頭,要金槍魚扇貝味的,昨天那個雞肉味的太柴了。”
我,能聽懂動物說話了?
我連滾帶爬地沖到鏡子前,鏡子里那個面色紅潤、雙眼清澈有神的女孩,是我,但又不是我。這至少是我三年前的樣子。我試探性地對著窗臺上那盆因為我長期忘記澆水而蔫頭耷腦的綠蘿,小聲說:“你……你好?”
一個怯生生的、帶著點微弱電流音的少女音回應道:“主……主人,你好。那個……我有點渴,你今天的水,好像還沒澆。”
我徹底瘋狂了!這不是夢!或者說,這是一個我前所未聞的、由我主宰的奇幻夢境!我沖到窗邊,對著樓下那棵不知道活了多少年的大榕樹興奮地大喊:“嘿,老家伙,今天天氣怎么樣啊?”
一個蒼老、渾厚、帶著笑意的聲音慢悠悠地回答:“好得很吶,小丫頭。陽光正好,適合曬太陽,也適合……開始一場你早就該開始的冒險。”
機會!這就是我的機會!在這個世界里,我不再是被deadline追著跑的江妙妙,我是一個擁有神奇能力的、真正的“大女主”!我興奮地在屋里又蹦又跳,感覺自己掙脫了那個無形的牢籠。我決定了,我要好好享受這一切,把過去幾年被寫作偷走的人生,全都加倍補回來!
我的奇幻大冒險,就此拉開序幕。
第一天,我沉迷于和萬物溝通。我花了半天時間聽鍵盤吐槽我們這棟樓里的八卦,哪家的狗又和隔壁的貓打架了,誰輸誰贏;哪家的倉鼠正在策劃越獄,連逃跑路線圖都規劃好了。然后我給綠蘿澆了水,聽它滿足地發出喟嘆。我還和樓下的大榕樹聊了一下午,聽它講述幾十年來這片街區的變遷。
第二天零點一過,和萬物溝通的能力消失了。我正感到失落,卻發現自己的身體變得輕飄飄的。我試著一跳,腦袋差點撞上天花板。我獲得了飛行的能力!我像個剛學會走路的孩子,搖搖晃晃地從窗戶飛了出去,在城市的夜空里和一群晚歸的鴿子比賽,聽它們抱怨今天的面包屑不夠新鮮。
第三天,飛行的能力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點石成金”。我好奇地碰了一下桌上的玻璃杯,它瞬間變成了一個沉甸甸的純金杯子。我玩心大起,把屋里所有東西都變成了黃金,我的出租屋瞬間變成了一座金碧輝煌的宮殿。但很快,我就感到了無趣。在這只有我一個人的世界里,黃金和石頭沒什么區別。
每天零點,舊能力消失,新能力準時到來。它就像一個每天更新的盲盒,充滿了未知的驚喜。我能掌控時間,能穿墻而過,能畫物成真……我以為我可以永遠這樣無憂無慮下去,但很快,這個世界的“阻礙”便露出了它猙獰的獠牙。
那是我獲得“瞬間移動”能力的第五天。我正玩得不亦樂乎,前一秒還在巴黎鐵塔下喂鴿子,后一秒就想去埃及金字塔頂上看日落。可就在我念頭閃過,準備進行空間傳送的瞬間,周圍的景象突然像信號不良的電視機一樣,布滿了雪花和噪點,瘋狂地閃爍起來。
明媚的陽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黑暗。一個巨大的、由無數閃爍的紅色“Deadline”字樣組成的猙獰怪物,赫然出現在我面前。它的核心,是一張我無比熟悉的、被極度扭曲和放大的臉——我的編輯,“催命符”。
“江—妙—妙—”它的聲音像是無數個機械鍵盤在同時瘋狂敲擊,混合著電腦死機時的蜂鳴,充滿了金屬的摩擦聲,刺耳又冰冷,“你—的—稿—子—呢!你以為你能跑到哪里去?!”
我嚇得魂飛魄散,血液都涼了半截。這是我所有焦慮和恐懼的化身,是我現實世界噩夢的投影!我拼命發動能力,瞬間移動到千里之外。可我剛在撒哈拉沙漠的沙丘上站穩腳跟,那張由紅色字符組成的巨臉就再次撕裂天空,出現在我面前,如影隨形。
它伸出一只由無數條“催稿”聊天記錄和語音條組成的手,向我抓來。我能感覺到,那只手上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絕望氣息。一旦被它抓住,我就會被徹底拖回那個只有電腦屏幕和無盡文檔的黑暗空間,這個絢麗多彩的世界將徹底崩塌。
我終于明白了,這個世界并非絕對安全。我的精神創傷,在這里化作了實體怪物,追殺著我。而且,我的能力每天都會更換。今天我能瞬移,可以狼狽逃跑,那明天呢?如果明天的能力是“做菜變得特別好吃”或者“唱歌不跑調”這種生活系能力怎么辦?我豈不是死定了?這不確定的每日能力,既是我的恩賜,也成了懸在我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從那天起,我的奇幻之旅從“休閑度假模式”,瞬間切換到了“高強度生存挑戰模式”。
那個被我命名為“Deadline大魔王”的家伙,成了我每天必須面對的畢業課題。我不能再隨心所裕地享樂,我必須在每天零點獲得新能力的第一時間,迅速研究透徹它的用法,并思考如何用它來對抗那個隨時可能出現的大魔王。
我的努力,就是把每一天都當成一場硬仗來打。
有一天的能力是“操控植物”。當大魔王咆哮著出現時,我不再逃跑。我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氣,雙手按在地面上。整座城市的綠化帶都成了我的軍隊!粗壯的藤蔓像巨蟒一樣從地底拔地而起,將它層層捆綁;堅硬的行道樹樹枝化作鋒利的綠色長矛,向它發起悍不畏死的沖鋒。那一天,我第一次把它打得暫時消散,雖然我自己也累得癱倒在地。
還有一天的能力是“具現化寫過的角色”。這簡直是為我量身定做的神技!我毫不猶豫地把我那本百萬字仙俠文里最強的男主角,那個外冷內熱、一劍可開天門的仙帝“葉擎蒼”給召喚了出來。
當大魔王叫囂著“江妙妙,你這個男主設定太俗套了!又是孤兒又是廢柴逆襲!能不能有點新意!”沖過來時,穿著一身白衣、神情冷峻的葉擎蒼只是淡淡地瞥了它一眼,冷哼一聲:“聒噪。”隨即一劍揮出,璀璨的金色劍光如天河倒灌,直接將大魔王劈成了兩半。我叉著腰,得意地拍了拍葉擎蒼的肩膀:“看見沒,這就是我親兒子!俗套怎么了?讀者愛看就行!”
我變得越來越強大,也越來越享受這個過程。我把對抗大魔王,當成了一場檢驗我寫作想象力的實戰演習。我用“時間暫停”的能力,在大魔王臉上畫滿了烏龜;我用“改變物理規則”的能力,讓它體驗了一把什么叫“從天而降的鍵盤重力”。我不再是那個被動挨打的江妙妙了,我成了這個世界里,我筆下真正的大女主。我甚至開始有點期待大魔王的出現,每一次戰勝它,都像是在現實世界里,完成了一次漂亮的章節收尾。
就在我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掌控了局面,甚至開始覺得大魔王有點“不夠打”的時候,一個巨大的“意外”發生了。
那天的能力是“進入別人的夢境”。我覺得這個能力對付大魔王沒什么用,便想找點樂子。我突發奇想,想看看我的貓“鍵盤”那小小的腦袋瓜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當我進入它的夢境時,我看到的不是滿地的小魚干和毛線球,而是一間純白色的、散發著濃烈消毒水味道的病房。病房的床上,躺著一個面容枯槁、渾身插滿管子的女人——那是我自己!現實世界里,躺在ICU里的我!
我的心臟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床邊,一個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清瘦男人正坐在那,手里拿著一本已經翻得卷了邊的書,用一種溫和而有磁性的聲音,輕聲地讀著。我聽清了,那是我寫的小說!
“……江妙妙在絕望中抬起頭,卻發現天空中最亮的那顆星,正在對她眨眼。她忽然明白,只要心中還有光,黑夜就永遠無法將她吞噬……”
我愣住了。他是誰?他為什么會在我的病房里,念我的小說?
就在這時,那個男人仿佛感覺到了我的窺探,他停下朗讀,抬起頭,那雙清澈的眼睛似乎穿透了夢境的隔膜,直接看向了我所在的位置。
“你終于來了。”他開口了,聲音和我在夢里聽到的一模一樣,平靜而溫和,“我叫林深,是7號病床的病人。你好,江妙妙,歡迎來到‘昏迷者精神網絡’。”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什么……網絡?”
“我們這些因為各種原因陷入深度昏迷的病人,精神力會在這里交匯,形成一個共享的潛意識世界。你以為這是你的個人夢境嗎?不,這里是所有‘沉睡者’共同的家園。”林深平靜地解釋道。
“你的精神力很強,尤其是創作的欲望和能量,所以你每天都能無意識地為這個世界‘創造’出新的規則,也就是你所謂的‘能力’。而那個追殺你的怪物,也并非只屬于你。它是這個精神網絡里的‘熵’,是所有沉睡者絕望、恐懼、焦慮等負面情緒的集合體,我們這些老住戶,稱之為‘虛空’。它會具現成每個沉-睡者心中最恐懼的樣子,你的,恰好是你的編輯。”
這個驚天的意外,徹底顛覆了我的認知。我不是唯一的主角,這里也不是我的專屬游樂場。我們是一群被困在夢境里的靈魂,而那個“Deadline大魔王”,也遠比我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林深的話,讓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如果‘虛空’是所有沉睡者負面情緒的集合,那我之前打散它無數次,根本就是治標不治本。”
“沒錯。”林深點點頭,“只要我們這些沉睡者還在這里,它就會源源不斷地再生,而且會優先攻擊精神波動最強烈的人,也就是你。只要解決了你這個最活躍的‘能量源’,它就會暫時平息。”
“那……該怎么辦?”我急切地問。
“虛空無法被徹底消滅,只能被安撫和凈化。”林深看著我,眼神里帶著一絲凝重,“而解決的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直面它,理解它,然后……擁抱它。”
擁抱那個由催稿信息和鍵盤噪音組成的怪物?開什么玩笑!
但還沒等我反駁,周圍的景象再度劇變。我們已經不在貓的夢里,而是回到了我的世界。這一次,“虛空”變得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龐大和狂暴。它不再是單純的字符怪物,而是融合了無數張痛苦、絕望、扭曲的人臉,發出震耳欲聾的哀嚎。
我的新能力已經刷新了,是“看透本質”。一個聽起來毫無攻擊力的輔助系能力。
“江妙妙!放棄吧!回到你的牢籠里去!回到你那無盡的折磨里去!”虛空咆哮著,如同一座崩塌的大山,向我壓來。
在巨大的恐懼中,我下意識地發動了能力。我閉上眼,再睜開時,眼前的世界變了。狂暴的虛空怪物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蜷縮在巨大、冰冷、散發著金屬光澤的鍵盤上的、穿著小學校服的小女孩。那是我。
她抱著雙腿,身體瑟瑟發抖,嘴里不停地念叨著:“寫不出來……我寫不出來了……他們會失望的……我根本不是什么天才……我只是個騙子……總有一天會被拆穿的……”
我瞬間明白了。這個怪物,這個所謂的“虛空”,它的核心,竟然是我最初的、最本源的恐懼!不是對編輯的恐懼,而是對我自己才華耗盡、江郎才盡的恐懼!編輯的催稿,不過是點燃這深層恐懼的導火索。追殺我的,從來不是別人,而是那個深藏在我心底,害怕讓所有人失望的小女孩。這就是故事的驚天大反轉,我的敵人,一直都是我自己。
看著那個顫抖的小女孩,我所有的戰意和斗志都在瞬間煙消云散。我怎么能去攻擊她?那不就是在攻擊我自己嗎?林深說的“擁抱它”,原來是這個意思。
我沒有后退,反而一步一步,堅定地向她走去。
“寫不出來,就休息一下吧。”我蹲下身,用我所能達到的最溫柔的聲音對她說。
小女孩猛地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我,眼神里充滿了驚恐和抗拒:“不行!他們都在等我!我一停下來,就再也追不上別人了!”
“沒關系的。”我伸出手,想要觸摸她,但又停在了半空中,“你看,你已經寫了很多很多很棒的故事了。你創造了葉擎蒼,讓他可以一劍開天。你讓城市里的植物為你戰斗,你還在天上飛過。這些,都是你做到的,你很了不起。”
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堅定。這不是在戰斗,這是在和解。我的“反擊”,不是用華麗的能力去摧毀敵人,而是用最樸素、最真誠的語言,去治愈那個遍體鱗傷的自己。
“寫作不應該是枷鎖,它曾經是你最快樂的事情,不是嗎?”我繼續說,引導著她,也引導著我自己,“你還記得嗎?小學三年級,你第一次在作文本上寫下屬于自己的故事,那個能飛天遁地、會七十二變的小狐貍。語文老師在全班面前念了你的作文,所有同學都給你鼓掌。那時候你有多開心?”
小女孩的眼神動搖了。她看著我,緊咬的嘴唇微微松開。
我微笑著,終于伸出手,輕輕地、珍重地,抱住了那個顫抖的、小小的自己。“沒關系的,江妙妙。寫不出來也沒關系。就算你以后一個字都寫不出來了,你也依然是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現在,你可以休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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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懷抱,就是我的終極反擊。
當我抱住那個小女孩的瞬間,她在我懷里,化作了漫天溫暖的星光,一點一點融入了我的身體。那座冰冷的、巨大的鍵盤,也隨之寸寸碎裂,化為齏粉,消失在空氣中。籠罩在這個世界里的陰霾一掃而空,天空再次變得晴朗而高遠。
在現實世界的病房里,監護儀上那條代表腦電波的線,突然從雜亂無章的狂亂波動,變得平穩而有序。值班護士驚訝地發現,那個昏迷了數月的病人,江妙妙,眼角滑下了一行清淚,她的食指,輕微地、有節奏地動了一下。
我沒有立刻醒來。
在“昏迷者精神網絡”里,我睜開眼,看到了林深贊許的微笑。“恭喜你,”他說,“你戰勝了你的‘虛空’。”
我感覺自己前所未有的平靜和完整。第二天,零點到來,一個新的能力如期而至——“創世”。我不再是被動地接受,而是可以主動地構筑我想要的一切。
我沒有再創造黃金宮殿或者山珍海味。我為自己創造了一間灑滿陽光、看得見窗外云卷云舒的書房,一張舒適的桌子,和一本永遠不會催稿、也永遠寫不完的筆記本。我開始在上面寫一些新的東西,不為讀者,不為稿費,不為任何人,只為那個曾經熱愛寫作的小女孩。
我依然是江妙妙,依然躺在病床上,但我的精神世界,已經從一個危機四伏的戰場,變成了一個可以讓我安心療養和自由創作的樂園。我知道,當我真正寫完這個關于“我自己”的故事時,就是我重返現實世界的那一天。
而這一次,當我醒來,我將不再懼怕那個閃爍的光標。
因為我已經明白,寫作的意義,不是成為誰的期待,而是成為真正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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