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月26天都在彈《鮮花》，還可以當“棚蟲”、搞教學和賣琴｜吉他手生存現狀觀察（下篇）

“先顧著吃飯，再談其他?！?/p>

民謠歌手大冰曾在直播間，對一位渴望來北京進修吉他的男生直言忠告，“這 20 年我見了太多底層音樂人，現音里還有我送過去的學生，以前小屋的歌手技術都好，可畢業后照樣陷入找工作的迷 茫?！?/p>

這番話道破了音樂行業的殘酷現實，行業競爭白熱化，僅靠熱愛與努力，很難在短時間內讓一名新人在行業里站穩腳跟、安穩謀生。

上一篇文章發布后，不少網友留言吐槽音樂就業環境的艱難。但對真正熱愛音樂的人而言，能用愛好養活自己，或許是最幸福的事。（回顧：）

為了探尋更多樂手的生存答案，音樂財經編輯部（ID：musicbusiness）再次走訪了三位從業者——小恒、大飛和陶一洱。

小恒在跑場中，不斷地精進自己的技術； 大飛有一份穩定的主業， 用業余時間組建樂隊，靠錄音、教學補貼家用； 陶一洱不局限于吉他手身份，而是順利轉型成為一名原創音樂人，發專輯做巡演。

在熱愛與現實的夾縫中，他們正走出各自的生存路徑。

小恒：“一個月 30 天，有 26 天都要去演《鮮花》”

小恒來自于廣東的一個三線城市，因為熱愛音樂，他在學校里組建樂隊開始玩音樂。中專畢業后，在機緣巧合下，他開始跟著大哥“跑場子”。

在小恒的周圍，許多“跑場子”的樂手都有著多重身份，他們有的早晨賣腸粉晚上彈貝斯，有的白天干園藝晚上彈貝斯......小恒之前在沒有跑場子的工作時，也會去當餐廳服務員，安裝空調也干過。

回憶起第一次跑場的尷尬經歷，他說：“那簡直就是車禍現場，除了調對，基本沒有什么是對的?！睆哪谴螌擂谓洑v以后，他便找到了自己練琴的方向，比如，十二個調的和弦轉換，快速扒歌的能力等。

2020年，小恒毅然前往北京迷笛追求自己的音樂夢想。如今再看他的演奏，早已沒有了他當時描述的那種尷尬，他cover的許多經典solo曲難度極高，不管是電吉他、木吉他、貝斯，就連鋼琴和演唱他都能信手拈來。

但工作就是工作，愛好就是愛好。愛好是滿足自己的需求，而工作是觀眾喜歡什么你就要演奏給他們。小恒的話直接道出了底層樂手的真實困境，“這一行非常不穩定”，小恒感嘆道，“有時酒吧生意很好，但是看你不順眼就可以把你換掉。”

音樂財經：為什么會走上職業樂手這條路？

小恒：其實是一件很巧合的事情，我沒有想過以后要進入這個行業。因為我上的是中專，中專畢業了之后，我就認識了一些本地跑場子的樂手。那個時候自己的水平也很一般，但他們也肯給機會，我就跟他們一起出去干一些商演，機緣巧合地就進入了這個行業。

音樂財經：現在自己的收入來源有哪些？

小恒：我跟我身邊的這些樂手情況有點類似，其實無非就那么幾個工作，大部分教學生，然后跑場子。有一些樂手如果有研究過編曲，研究過錄音的話也會接活。

但是也有一部分樂手，他們還有另外一個職業，比如我之前有一個場子的貝斯手，他是做園藝的，就是種花。也有一些各種各樣很奇怪的職業，我們現在這個場子的貝斯手，他是開腸粉店的，白天賣早餐，晚上出來跑場子。

音樂財經：廣東那邊的樂手跑場子的收入如何？

小恒：我們這兩年樂手的工作機會還是蠻多的。因為流行民謠酒館，我們這邊跟風開了一大堆，所以說其實大部分的樂手都有工作。我家這邊廣東江門的話，屬于五六線城市了吧，樂手的市場價要低一點，因為我們這邊的消費力跟不上。

小地方酒吧很難干的，消費人群就那些，很有可能就會經營不下去。但如果你想做這個行業，你就要有心理準備，因為它本來就是一個很不穩定的職業，哪怕酒吧是一個生意特別好的情況，但可能有更好的人選，或者說就看你不順眼，也可以隨時把你換掉。

音樂財經：在這個過程中發生過哪一件事，對你產生了巨大的影響？

小恒：我剛入行干的第一個場子，我覺得對我人生影響比較大。我那時候剛畢業，雖然上學的時候也玩過樂隊，但跟你出來跑場子干活真是兩回事。

我畢業出來先在一個琴行做教學，我身邊有一些朋友聽說我會彈吉他，也會彈貝斯，當時剛好有一個場子，他們的貝斯手晚上沒空，需要我去頂班。但是我沒有干過這個，我就去問那個吉他手，我說你們一般彈什么歌？想讓他發一個歌單給我，我提前準備一下。然后他說我們彈的就是流行歌，具體的要晚上等歌手來了在現場才能定。我當時直接就懵了，總得給我個譜吧？他說我們跑場子一般都是不用譜的。你跟著感覺走就是了。

大概17、18 年那個時候，大多數跑場的樂手他們都沒有 iPad ，要么就看紙質譜，就是拿一大本譜，要么就是直接背譜了。前奏1645，然后那首歌是卡農，就彈卡農，那首歌是4536，就彈4536。反正也不可能照原版，大概能讓歌手唱出來就可以了。那個年代那一批樂手他們是這樣操作的，我們現在看其實就是混子，但這是他們那個年代的局限，樂手沒有iPad，他們也想賺快錢，就只能這樣子操作。

我那天晚上真的是就是“大型翻車現場”，我除了調是對的之外，其它沒什么東西是對的。反正就是這樣一個情況，我以為他們應該以后都不會找我了。

我那天晚上回去之后，真的就練了，去練 12 個調，把它們的音級先摸熟，嘗試扒一些歌曲，然后去聽里面的和弦級數。

但沒想到的是，后面他們竟然還會來找我，而且叫我去頂一個星期。我就去了，彈得一天比一天好。我覺得這個對我的幫助很大，到今天為止我去干場子，有時候幫一些歌手伴奏，我其實不需要去看譜，因為那些歌的和聲走向，它能刻在腦子里面，那段經歷真的幫助了我很多。

音樂財經：有過自我懷疑嗎？或者說要不就轉行，畢竟樂手不像一些其他行業那么穩定。

小恒：有，那是在我大概是剛就剛進入這個行業的時候，也會有那種找不到場子或者說教學的時候也沒有太多的學生，就收入特別少的時候。確實有考慮過我要不要去做點別的，我之前有去做過職業，比如說服務員，或者做一些體力活，安裝空調我都有做過，就那段空窗期的時候，我也有去做一些雜活，去維持自己的生計。

音樂財經：如果有年輕人想入行當職業樂手，你有什么經驗分享給他們嗎？

小恒：我個人覺得，你以音樂為生，跟你熱愛音樂去學音樂，這是兩碼事。

如果你決定要進入這個行業的話，首先要審視自己是不是真的適合把音樂作為一個謀生的工具。一個東西當你去職業化做的時候，你很多時候做的，并不是自己真正喜歡的東西，大多數情況是你的客戶需要什么，你就去提供什么內容給他。

比如，我之前做民謠酒館，一個月 30 天，我有 26 天都要去演《鮮花》，這首歌就天天彈，我不可能說彈膩了我不彈了。你不可能把你喜歡的東西一直提供給你的客戶，而是你的客戶需要什么東西你去提供給他，哪怕那個東西你不喜歡。你如果真的是想要靠樂手這份工養家糊口的話，你就要做好這樣一個心理準備。

大飛：“最好先找一個主業養活自己”

玄黃樂隊吉他手大飛，今年44歲，畢業于南開大學，是伴隨改革開放成長起來的第一代八零后。

這個年代成長起來的年輕人朝氣蓬勃，敢想敢干，但不像現在免費的資源滿天飛，在大飛成長的階段，吉他學習資源相當匱乏，舊書攤、復印件、打口CD成為了那個年代吉他手們學琴的唯一途徑。

“搞音樂基本算是副業”，大飛坦言道，許多北京地下樂隊在成名前，即便是現在小有名氣的樂隊成員，平日也會有自己的主業工作。在工作外的時間里，代課、錄音、演出、創作......用大飛自己的話說，“時間就像海綿一樣，擠一擠終究還會有的”。

而對于許多人來說，能干好主業工作已經很不容易，如何平衡好生活、工作和音樂，這并不是一件輕松就可以做到的事。大飛建議年輕的樂手不要打無準備之仗，如果想純靠做音樂吃飯，還是先找一份固定點的工作，能己所能及的養活自己。

音樂財經：為什么會走上樂手之路？

大飛：我的學琴經歷，其實挺坎坷。我是第一代80后，那個時候改革開放流行音樂剛剛進入中國，所以電視上會出現 Mr.Big 或 Michael Jackson 的歌曲，會刺激到那個時候青春期的我吧。我覺得這種音樂的節奏特別強勁，旋律優美，所以就拿起了吉他。

因為當時資訊比較匱乏，國內還沒有系統引進教材，所以我們都是拿一些復印件，或者國產的比如劉天理、劉傳老師，就在那種舊書攤兒上，或者書店里去找的那種教材邊研究邊自學。大學時期，因為京津打口資源比較豐富，當地的樂手水平就比較高，就會去和他們去討教，比如李悅老師、曹凱老師，和他們學習。一路下來收獲肯定有，但畢竟時代變了。我們這一代樂手，或許是受當年學習環境的影響，更看重音樂里的個人想法和自身修為，至于演奏機能的打磨或是音樂視野的廣度，放在當下來看，我們的經歷已經不具備廣泛的代表性了。

音樂財經：為什么會選擇成為一名職業樂手？

大飛：我主要因為熱愛，因為生長的那個年代就是理想主義啊，我們可能是最后一代理想主義的人，就想用音樂來實現我們的理想。那個時期的年輕人都是這樣，都有一個向上的，積極的，激昂的心情?？傆幸恍┎磺袑嶋H的想法，因為誰都會年輕過嘛，所以趁著激昂的心情，總想用音樂拯救世界一樣。

音樂財經：當時是怎么入行的？

大飛：最開始我是在我們當地做教學，教授木吉他和電吉他。時間長一點，當地會有一些歌手，比如說晚會歌手請我去編曲。因為我自己在家也有錄音設備，所以我會幫助他們去錄制自己的 demo 或者是成品，然后以這個為契機，基本上就算半入行吧。到現在我也能接一些單，因為我平時還會有正式工作，所以我基本上算是副業搞音樂。

音樂財經：每個人的時間精力都有限，你是如何平衡主業和副業的？

大飛：其實我到現在我都不知道我是如何堅持下來的。平時上班業余時間教課，還要一邊創作。我覺得厚積薄發的這個過程是很重要的，那個時候也沒有找到樂手。反正就是在這個有限的時間和條件下，能夠把這個事情能夠做出來，我覺得就已經擠滿了空間了。

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被之前的樂隊傷過心，這也是我堅持下去的一個動力吧。因為每個人不一樣，對我而言，我覺得是自己對自身有很多的要求吧，保持自律，保持上進，要堅信自己一定能夠成功。就懷著這樣一個純粹的理想，就一直這么堅持下去的。

音樂財經：目前收入如何？

大飛：我現在音樂部分的收入就是維持自己的日常開銷，添置設備，給家里日常開銷做一個添補吧。因為現在這個產業來說，如果你要想有穩定的收入，我覺得至少你要在業界或者圈內有一定的工作量，這是和名氣有直接關系的。可是我服務的對象是不一樣的，所以呢，我覺得分層次吧，我對現在這個收入還是比較滿意的。

音樂財經：什么時候決定開始自己做原創的？

大飛：以前曾經彈過一些吉他大師的曲子，比如說G3，或者Eric Johnson。但我覺得我彈得再好，我彈不到和它原版一模一樣。第二呢，我覺得我永遠在復制別人，這個我認為沒有意思的，所以我就是開始去研究自己的聲音。

但是做音樂，最終還是想法嘛，即便彈成一模一樣的話，那人家老外永遠彈得比你好，而且人家還不斷在推陳出新，人家為什么要聽你彈的？

我覺得創造自己的聲音是最終的追求，因為我們永遠不可能只抄別人的作業，還是要寫自己的論文才最重要。這個時期轉變還是挺長的，但是所幸我并沒有翻彈太長時間。我覺得花時間永遠翻彈別人只可以證明你的技術，但并不能證明你在音樂上的想法。

音樂財經：除了演出外，你還能靠什么養活自己？

大飛：可以做“棚蟲”，給別人做錄音，但現在臥室音樂人完全可以自己在家利用這些音序器直接伴奏，做一些基本的混音什么的，已經沒有說棚時這個問題了，錄音棚也關了很多。

再就是教學，從前些年開始吧，一些網課做得都比較好，琴行現在這個方向其實也不太好做了。剩下能賺錢的地方，我覺得就是做一些流行樂隊的現場，這個目前還沒有人替代，但這個方向基本都是團隊接，和個人沒有什么關系。我覺得還可以做播客，做一些樂器代購和樂器評測這些。但我個人目前嘗試的主要還是教學，還有做棚蟲錄音吧。

音樂財經：如果有年輕人想入行做樂手，你有什么建議嗎？

大飛：這條路充滿了不確定性。對我來說，我要面臨家人與經濟的問題。但因為我是有正式工作的，做音樂這行呢，我算半職業半專業。所以我個人呢，從學琴到現在肯定會面臨家人的一些不理解，甚至說經濟上的壓力，但還是要平衡好吧。如果你想純靠音樂吃飯，我覺得首先你還是先找一份力所能及能夠養活你的工作吧，現在的形勢真的非常嚴峻。

因為吉他手現在很多都是海歸，他們的意識包括技術都非常的完善，而且他們的機能都還在往上漲。所以你要知道你自身的優勢在哪兒，你是技術特別好嗎？還是你的機能能夠讓你天賦異稟彈得比任何人都快，還是你的人脈天下無敵？

我覺得這都是需要考慮的事情。如果都沒有，那么就踏踏實實地找一份工作，等待相應的機會，這是最穩妥的。我就是這樣安排我自己的路的，所以我到現在基本上算旱澇保收吧。

音樂財經：目前自己的樂隊演出機會多嗎？做原創樂隊這件事上收入如何？

大飛：我們樂隊的所有作品基本上要上線了，實體專輯也開始制作了。在演出方面，基本就是我們的主唱負責，他也是演藝圈的一個經紀人，由他來負責對外聯絡。

我們平時的邀約還是比較多的，相對來說會找一些報酬合理，或者說人力成本相對容易控制的演出。因為我們是一個團隊，還有自己的調音師，我們必須要考慮成本。雖然我們和國內一線金屬樂隊還是有差距，但我們現在處于一個上升期，比如說差旅什么的，有的音樂節給報銷。

如果去除這些開銷，我們還略有盈余，我們就可以去。但是如果說一旦少的話，我們是會拒絕的。因為怎么講，我只是說音樂節給的價格是尊重我目前的成果和勞動，我不想讓我的隊友還要往里去搭錢。

音樂財經：未來的規劃是什么？

大飛：我的規劃就是音樂，玄黃樂隊的首張專輯已經做完了，這一張專輯是邀請了臺灣著名的制作人方無行先生來一起制作的，也是非常好的一張金屬樂的專輯吧。我們的演出也逐漸在開始排期，希望能夠盡快地在現場見到諸位。

陶一洱：“只做樂手沒有自己的版權，和音樂人是兩條路”

“我叫陶一洱，25 歲，大學學的是會計，沒正經上過一天音樂課。” 面對音樂財經的提問，這位 00 后獨立音樂人直言自己的音樂之路始于熱愛。

初中時，受五月天和 Beyond 的影響，他拿起了吉他，從此便一頭扎進音樂世界，憑著興趣自學至今，十幾年間從未報過任何培訓班。在他看來，自學的核心是熱愛驅動的鉆研欲，這份對音樂的執著，成了他最珍貴的 “天賦”。

和很多音樂人一樣，陶一洱最初從沒想過靠音樂謀生，“大家都不知道靠音樂怎么賺錢”。轉折發生在 22 歲，他發表的三首原創歌曲意外獲得網易云音樂 “星辰集” 創作營的關注，借此接觸到眾多業內人士，誤打誤撞踏入了音樂圈。沒有系統的專業背景，他 卻帶著 “初生牛犢不怕虎” 的無畏，一步步拓展自己的音樂邊界。

陶一洱 早早拋開 “吉他手” 的單一標簽，現在更強調自己 “音樂人” 的身份，把原創當作核心追求。

陶一洱的 音樂風格融合英式搖滾、迷幻搖滾等多元元素，包攬詞曲創作、編曲、演唱等全流程，代表作《消逝在錯亂的?！贰吨苋赵绯康碾娫挕返茸髌芬咽珍涍M專輯《Tower》，在全平臺上線。近期，他不僅完成了個人專場演出，還簽約公司專注音樂事業，一邊做自己的歌、演自己的歌，業余時間也會幫其他音樂人創作制作。

談及收入，陶一洱很實在：“一首爆火歌曲的版權能帶來持續收入，而樂手只是彈琴”，如今的他 “養活自己絕對沒問題”。同時他也坦誠建議：“想追求穩定和高收入，不如去上班或當網紅，入行音樂要謹慎”。

音樂財經：你大學專業和音樂行業無關，是怎么一點點接觸到這個行業的？

陶一洱：運氣吧，我覺得學什么并不重要，不管你是學什么的，我相信都有喜歡唱歌和彈琴的朋友。每個學校應該都有十佳歌手或者一些學校里的選拔比賽，我也是因為這種契機，去認識同樣喜歡唱歌和彈琴的朋友。

我讀書的時候，《樂夏》第一季特別火，所以我們就想著要不組樂隊玩玩，也沒想著說要原創還是寫歌還是怎么樣，但后來就疫情了，大家都去不了學校，上網課。我覺得無聊就在家里開始寫歌創作了，也是運氣比較好，當時創作了三首歌，自己花了一點錢，錄制下來做成一張EP，發行在了音樂平臺上。

半年以后，我在酒吧駐唱，然后教課。突然有一天微信有一個人加我，說自己是網易云工作人員。我一開始覺得他是騙子，后面看他朋友圈發現是真的，他是北京網易云的一個工作人員。他聽到我的一首歌，然后覺得這首歌很不像是我這個歲數寫的。然后我說是我自己做的，大概 20 歲做的，他們就邀請我去參加一個訓練營。

網易云的“星辰集”當時已經做到第四季了，我參加是第四季。因為杭州數字數字音樂基地在那里，當時去杭州錄制的，在那個節目我開始接觸到很多業內的人，然后有薛之謙的老師陳耀川，然后還有很多做過爆款歌的一些人。

我意識到很多音樂人其實都跟我一樣，他們也沒學過什么東西，甚至很多人大學都沒讀過。后面有公眾號或者有微博和新聞開始報道我，我意識到我進入了這個圈子。后來，我才想著去寫更多的歌，去彈琴，各種去找很多人去合作，然后我就自己制作，發行了一些歌，簽約了公司就這樣子進來的。

音樂財經：讓你堅定走音樂這條路的原因是什么？

陶一洱：我很喜歡吉他，但我不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吉他手。我主要還是因為我擅長創作，寫歌、唱歌。彈琴是我創作中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我并不覺得自己只是一個吉他手。如果我只是一個吉他手，我并不會進入這個圈子。樂手跟音樂人是兩個概念，是兩種不同的道路。

雖然我很喜歡吉他，但全中國彈琴的圈子就這么大，職業的或者最頂尖的可能就幾千個人。你可以看到網絡上，無論抖音還是小紅書，很多非常優秀的樂手。咱不說老外，國內的樂手翻彈一些曲子來拍視頻，他們技術非常好，但他們確實很難靠這個來養活他們去吃飯。我認識的就算是最頂尖的職業的樂手，賺的錢也并不多。

我說實話，只做樂手沒有自己的版權，他只是彈，但是創作者有自己的作品，這是無價的。如果我現在只是一個樂手，我肯定不會全職做音樂的，我 100% 不會。就算我彈得特別好，有很多人來邀請我加入他的樂隊，還是不會。我該上班，還是得上班，我得吃飯，我得生活。

音樂財經：現在的收入能養活自己嗎？

陶一洱：養活我自己沒有問題，因為我也簽約了唱片公司，養活自己是沒有問題的，但是養活一大家子人，那也不太可能。除非我有一首歌變成了我的養老保險，我才可以養活一大家子人。收入的話，并不會有五險一金，但還是每個月有固定的薪資。如果我幫別人去做幕后，或者我去演出，或者做幫別人制作一首歌，就相當于是很多人一大概兩三個月的工資。

音樂財經：作為樂手，什么時候從翻彈別人的曲子，過渡到有意識想要創造自己的一個作品？

陶一洱：我以前也很喜歡翻彈一些自己喜歡的歌，我很喜歡國外的音樂，我自己做的也很多是歐美音樂的風格。我抱起琴，突然不想唱任何人的歌，我覺得很沒意思，我就想唱自己的旋律。然后我就拿起琴，想寫一點，我不知道寫的好和壞，一寫，就收不住了。

創作，是很自然而然的事。當自己有能力了，突然會有很多情緒想要表達了。對于我來說，可能是我曾經的某一段回憶，或者我突然覺得今天的太陽特別好，溫度也特別的舒服，我就想寫歌了。

音樂財經：如果有新人想成為一個樂手，你會給出一些什么經驗分享嗎？

陶一洱：我說實話很難，90% 的人只能作為愛好。如果自己以后有孩子，我都不會讓他去學音樂的。那如果他喜歡的話，也可以做，我不會阻攔他，但我也不會去支持他。

因為我目前了解到的情況是，編曲也好，吉他手也好，確實有很明顯的頭部效應。比如，樂手可能前面的 1000 個人，就是跑演唱會什么的，就可以掙很多錢，但是下面的那些樂手在酒吧跑場的，他們只能去帶課，去教學。

而且，最近我發現越來越多非常厲害的吉他手，他們也不演出了，就是也在賣課，這就是中國音樂市場塑造出來的現狀。不像國外，老外的音樂市場接受任何風格和有個性的樂手，有非常多的人愿意為他們投資，但國內沒有。

我覺得哪一行要走下去都不容易，只是在中國的大環境里，做音樂真不如上班來得穩定，甚至不如做網紅來得穩定。我肯定支持大家都去追尋自己的夢想，但如果碰壁了，吃虧了，想放棄那就放棄吧，沒有人會說你不好的。

音樂財經：現在你才剛剛 25 歲，未來有想過找一件事？讓自己的職業發展變得更加穩定嗎？

陶一洱：說實話，我應該會去賣琴。因為設備是我自己非常喜歡的東西，而且我很懂，我比大多數開琴行的懂多了，我很多朋友都開琴行，很業余的。

我非常想做琴販子，類似于國內上海的 BM guitar 或者成都現在最火的天才少年。就是開一家琴行，主賣琴，在網上再開店，不教課，只賣琴。而且面向的客戶是高端的樂手朋友們，還可以再修琴。

撰文：姜智商 / 編輯：安然一

排版：河清 / 審核：LUC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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