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觀過故宮等明清建筑的朋友,往往會被宮殿里的名貴的金絲楠木所震驚。那么這些木材是從哪里來的?怎樣運到京城的?一根楠木需要花費多少錢?
金絲楠木學名楨楠,因其木質穩定,抗腐蝕性強,紋理如金絲,木性溫潤,略帶香氣而被人們所喜愛。歷朝建造宮殿,必用金絲楠木,明清兩朝,故宮的建造和修繕大量使用金絲楠木,因而被稱為皇家專用木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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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絲楠木之所以名貴,還在于它的稀缺性。
唐朝以前,秦嶺和黃河流域還有零星金絲楠木分布,到了宋朝以后,只有長江中上游的四川,湖北、湖南和云貴地區才有這種樹木分布。它的生長特性,更注定了人們不會去人工種植。
一棵金絲楠木樹苗種下去以后,20年時間直徑才達到5厘米,50年時間才進入快速生長期,100年左右才達到優質建材的標準。如此長的生長周期,人們一般不會去人工種植金絲楠木,唯恐種下去以后,還不知道誰受益呢。
作為一種頂級優質建材,生長周期長,又沒有人工種植,在人們容易達到的地區肯定是沒有了,想要得到金絲楠木,只有去人跡罕見的原始森林去砍伐。
我們來看看古籍上關于楠木的一些記載。
北宋正和四年(1114年),“六月,沅陵縣江漲,流出楠木二十七,可為明堂梁柱,蔡京等拜表賀。”湖南山區因為沅水暴漲,而有楠木從山上被水沖了下來。明堂梁柱,即宮殿的大梁和柱子。
元朝的時候,陶宗義寫的《南村輟耕錄》里,介紹元大都宮城時就提到,建筑材料和家具大量使用金絲楠木。
明朝的時候,因為故宮規模宏大,從營造到修繕,金絲楠木的需求量都特別大,這些木材主要來源于湖廣和西南山區,江西的部分山區也產楠木。當時這些地方基本實行土司制度,因此,金絲楠木多為土司進貢。
湘西的永順宣慰司彭氏多次進貢金絲楠木,“(正德)十三年,世麒獻大楠木四百七十,子明輔亦進大木備營建。詔世麒升都指揮使,賞蟒衣三襲,仍致仕。”
清朝時候,修建太和殿,對楠木的需求有增無減,四川敘州知府在述職報告中說:“適奉令督采楠木,入深履險,與役人同其作息,而役人皆忘其病。”
金絲楠木本來就少,又生長于原始森林,砍伐并運到山下就非常困難。
以過去的手工工具,把高大的樹木砍倒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經常有伐木工人被砸死,或者跌落山崖而亡。
把楠木砍伐下來后,運下山又是一道難關。
作為建材使用的樹木,自然是越長越好,不能從中截斷,通過蜿蜒的山路運輸肯定不行。伐木者首先要開一條便路,從伐木地點通往附近山溪。在便道上還要鋪上竹子作為滑道,然后,伐木工人一起把大樹拖到溪邊。
山溪水流量都比較小,不足以浮起木頭,怎么辦?一般是秋冬伐木,等到春夏山洪暴發時,再把木頭推入溪水中,讓洪水將其沖下山區。溪水蜿蜒,需要人工不斷修正,經常有工人被大木夾在石頭上而亡。
“入山一千,出山五百” ,說的就是伐木和運下山的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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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頭運下山之后,就通過各支流匯入長江。在長江上扎成木排,越過險灘暗礁,往長江下游飄去。
木筏到了揚州,就要轉向京杭大運河,朝廷在揚州專門設立了“皇木廠”,在這里對金絲楠木進行第一次驗收。達到標準的木材重新編組,插上黃旗,沿著運河繼續北上。
木材在北京通州的皇木廠碼頭上岸,最終運往紫禁城工地。
金絲楠木從砍伐下來,到運到北京一般要耗費三年以上的時間,有時還超過了五年。運費往往達到了木材本身費用幾十倍,甚至百倍以上。勘探、采伐、收購、民夫工食、船只制造、工傷賠償、官員薪俸等各個環節的開支算下來,一根楠木的價值往往達到上千兩銀子。明萬歷年間,刑部侍郎呂坤上疏:“一木初臥,千夫難移。……計材一株,山本僅十余金,由之江南而費已千余金。”
一根金絲楠木,運到江南就價值一百萬元人民幣了。
明朝為什么垮掉?僅砍伐金絲楠木修宮殿、道觀,就把財政拖垮了。我們就以嘉靖和萬歷兩朝為例子。
嘉靖年間,皇帝好修道,修完宮殿修道觀,有些年財政收入的一半都耗費這些工程上。
“(嘉靖)二十年,宗廟災,遣工部侍郎潘鑒、副都御史戴金于湖廣、四川采辦大木。二十六年復遣工部侍郎劉伯躍采于川、湖、貴州,湖廣一省費至三百三十九萬余兩。”
明萬歷年間更過分。“萬歷中,三殿工興,采楠、杉諸木于湖廣、四川、貴州,費銀九百三十余萬兩。”
萬歷年間對外有援朝之戰,對內還在平息“播州之亂”,這樣的內憂外患的情況下,朝廷還在大修宮殿,幾乎榨干了民間財富。明朝不亡,還有天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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