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那座燈塔

近日，驚聞陳教導員離世的噩耗，心緒久久難以平靜。

陳教導員是我當兵時的營教導員，更是我成長道路上重要的引路人，他像一座燈塔，無私地照亮了我曾經迷茫的人生。現在，這座燈塔的生命之火永遠地熄滅了，但我依然把“感謝您，老首長”的信息發送了出去，雖然這條感恩的消息，永遠無法抵達它的收件人，卻是我的肺腑之言，也讓我的思緒穿越三十多年的煙塵，回到了泰山腳下的軍營，回到了與陳教導員相識、相交的歲月里。

那是1990年的春天，桃花正開的季節。我剛入伍不久，基于當兵前有過搞報道的工作經歷，看著每周三期的《前衛報》，心里頭就癢癢。那時給報社投稿子，把關是很嚴格的。每次寫完稿子，都要經過連指導員、營教導員審簽后，才能發往報社。盡管我當時寫稿熱情高漲，但發出的稿子全部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雖然沒有一篇變成鉛字，但陳教導員不知是出于保護我的積極性，還是感動于我的執著精神，當我又一次敲開他的辦公室，畢恭畢敬誠惶誠恐地遞上稿子，他看完后大筆一揮，“情況屬實，同意發稿”，然后讓書記員拿來嘉獎表,“小董，你等等，我要給你記嘉獎！”只見他略一思索，刷刷幾筆寫道：“該同志心系軍營，思想上進，在緊張的訓練學習之余，筆耕不輟，入伍不到兩個月，采寫稿件十幾篇，精神可嘉，特記營嘉獎一次，以資鼓勵！”當兵兩個月就獲得了營嘉獎，這是破天荒的！這令全連乃至全營的新兵都羨慕不已。

人生的航道從不平坦。1992年的秋天，落葉紛飛，我剛調入萊蕪高炮旅政治部一年多，就趕上部隊撤編，我從機關兵一下子被打回原部隊。背著發黃的鋪蓋和兩大袋子書，我一步三回頭地走出熟悉的營區，隨著連隊輾轉到了連東西南北都分辨不清的商丘高炮旅。那時的我，有些心灰意冷，慨嘆命運的不公，甚至已經做好了退伍的準備。就在這時，陳教導員再次如燈塔般照亮了我的前路。得知旅宣傳科要組織報道員培訓，他第一個就想到了我，不僅點名讓我參加，還以營里的名義，主動向旅部的新聞干事“曬”出了我過去的“業績”。教導員的極力推薦，讓我的軍旅生涯一下子有了轉機，我也借此揣著見報剪貼和各種獲獎證書，敲開了旅部機關的大門。

時光荏苒，我轉業到地方工作已有多年。2018年元旦的清晨，手機里祝福聲此起彼伏，但唯有一條通過“粉小豬”平臺轉至公眾號的留言，讓我瞬間淚目——那是26年未曾聯系的陳教導員！他在留言中清晰地記得我們連與共建單位商丘農機公司聯歡的點點滴滴：“當年你就是三連同年兵中的佼佼者，演講，口才，寫作，演文藝節目，做主持樣樣行……”這段連我自己都已模糊的往事，居然被他娓娓道來。原來，在我自以為被命運遺棄、顛沛流離的節點，始終有一雙眼睛在默默關注著我，記得我那些微不足道的“高光時刻”。他的留言，讓我倍感溫暖。加上微信后，我們的聯系更加密切。在一個周五的傍晚，他突然發來一組老照片，其中那張我與農機公司紅衣女孩主持節目的合影，讓我久久不能平靜。照片上的我們正值青春年華，笑容燦爛。教導員在微信里說：“當年你與商丘市農機公司女主持配合主持得非常好，給全營爭了光，博得喝彩聲！”這張珍貴的照片，瞬間讓我模糊的青春變得清晰無比。

2021年春日的一個午后，老首長給我布置了一個特別的任務：為戰友群寫一首詩。我這個從不寫詩的人，為此愁悶了好幾天。那些日子里，每當夜深人靜，我總會想起軍營的點點滴滴，想起陳教導員殷切的目光。終于，在一個雨聲淅瀝的清晨，靈感如泉涌來，我在手機上鄭重地寫下《賀67軍高炮旅戰友名錄相冊發布》：

[高]歌猛進

[炮]聲隆，

[旅]勁兵強

[戰]旗紅。

[友]誼常敘

[情]真切，

[萬]水千山

[歲]月濃！

詩雖稚拙，卻字字真心。給他發出去的那一刻，我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將稿件雙手奉上、等待他審閱的新兵。而他，依然是那位不吝鼓勵、予人前行的長者——陳教導員收到后不僅沒有嫌棄，反而在戰友群里大力稱贊，說這首詩道出了所有戰友的心聲。

如今，驚悉老首長離世的噩耗，往事的點點滴滴如電影般在腦海中回放——從1990年泰山腳下的破例嘉獎，到1992年商丘的關鍵舉薦；從2018年元旦穿越二十六載的深情祝福，到2021年那首被珍視的打油詩；從新兵連里那個手足無措的毛頭小子，到如今成為稅務戰線上的一名老兵——這一路走來，陳教導員這座燈塔，用他溫暖而堅定的光芒，照亮我人生的航程。

老首長，您走得太急了，我還欠您一聲當面的“感謝”。您給予我的，不僅是當年的知遇之恩，更是貫穿生命始終的精神力量。雖然您已經離開了我們，但您這座照亮過無數年輕士兵前路的燈塔，將永遠在我們心中明亮，指引著我們前行的方向。